赵保国想伸手捂住自己地耳朵。可左手紧攥着包裹搂在怀里。右手紧握着柴刀不敢放开。生怕松开柴刀。就会有东西扑上来吃掉他们。
此时地刘满屯。紧张恐惧地心里面。忽然想到了这个声音。就是在土地庙中那个黑影所发出地声音。是它。是它找上门儿来了。刘满屯在心里暗暗地肯定下来。然后惊恐地四处寻找着那个黑影。他害怕。恐惧。但是他此时更加地愤怒。他想着用手里地柴刀砍死那个该死地黑影。在土地庙地时候。不就是用柴刀砍了那黑影一下。庙门就打开了。自己就冲出庙了么?
想到这里。刘满屯攥着柴刀慢慢地从被褥中钻出来。赵保国拉了他一下。却没有拉住。刘满屯攥着柴刀。在炕上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他皱着眉头瞪着眼睛。仔细地在屋子地每一个角落里寻找着那个黑影。
没有找到。刘满屯走到炕边儿上,缓缓的蹲下身来,扶着炕沿儿下了炕,脚丫子在地上触碰到鞋子,穿上,两眼依然在四处的寻找着。
俩人从街上跑回来的时候,屋子里本已经有了淡淡的昏暗的光线,只是现在,又陷入了无穷的黑暗中。
刘满屯甚至在心里怀疑,会不会,会不会是整个屋子都让那个黑影吞噬掉了?会不会,自己现在就在那个黑影的肚子里?不然的话,怎么就找不到那个黑影了呢?
那个可怕的声音还在不停的怒骂着,嘶吼着,沉闷,诡异,飘渺……
“满屯,满屯,你在哪儿?快过来,过来,来哥跟前儿,哥护着你,哥给你戳着!别害怕,快过来,满屯儿……”赵保国惊恐的声音突然炸响在并不大的屋子里,他哭了,不停的抽泣着,他害怕,害怕有鬼,害怕有神灵的惩罚,害怕刘满屯让鬼吃了,害怕刘满屯被神灵惩罚而死……
刘满屯赶紧答应:“保国哥,我没事儿,你躺在那儿别动,我要找找那狗日的吓唬咱俩的东西,找到它我就砍死它!”
“满屯儿,别找了,快,快来哥跟前儿,哥给你戳着!”赵保国的声音中满是抽泣。
刘满屯不知道赵保国是到底想给自己戳着保护自己,还是他自己害怕让刘满屯过去给他戳着保护他……赵保国自己现在也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缕淡淡的,微弱的阳光穿过窗户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巧之又巧的照射在了刘满屯的脸上。
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昏暗,却能看的清楚所有的物事了。
被阳光迎面照上,刘满屯有些无法适应似的,迅即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的睁开,他发现,屋子里那个诡异万分的声音,消失了。赵保国缩在炕角处,一手搂着包裹,一手攥着柴刀护在胸前,两眼中满是恐惧和担忧。
“天亮了?”赵保国怔怔的,有些发愣的喃喃着问道,然后他的眼睛忽然睁大了,脸上立刻充满了欣喜充满了希望,他大叫道:“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满屯,满屯,别害怕,天亮啦!走了,走了,鬼跑了,神灵走了……”
赵保国跳了起来,在满是稻草的炕上手舞足蹈。
刘满屯也笑了,开心的放松的笑了。他浑身一松,整个人瘫软下来,坐倒在地,歪靠在墙上,右手一松,柴刀落在了地上。他忽然觉得很冷,脸上有东西在滑落,无力的抬手抹了把脸,才发现额头上满是大汗,感觉到后背上也湿漉漉的。
过了一会儿,刘满屯苦笑着看着同样累了的赵保国再一次坐在了炕上的稻草中,他就说道:“保国哥,再睡会儿吧,一会儿咱俩去给二爷爷送吃的去,弟弟妹妹们,都饿了吧?”说完这句话,刘满屯疲乏困倦的闭上了眼。
倒不是他想要睡一觉,而是,他觉得真的很累,睁着眼都累。心里也累,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失足从高空中坠落,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吓得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呼救忘记了一切大脑一片空白,然而在落地的那一刻大声的叫了出来,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床上,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外面天光大亮了,北风呼啸着掠过,将村中大街小巷里的薄雾驱散,阳光毫无阻隔的照射在了这个满是土黄色并且发黑的村庄中。
赵保国在炕上怔了会儿,才想起刘满屯还在地上坐着呢,赶紧起身坐直了身子喊道:“满屯儿,满屯儿,上炕睡,别在地上,凉!冻着你!”
“哎,没事儿,我没睡。”刘满屯扶着墙站了起来,走到炕边儿,说道:“保国哥,咱把东西赶紧送过去吧,梅丫该起来做饭了,给二爷爷做点儿好吃的。”
“嗯。”赵保国从炕上爬了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道:“二爷爷问起来,咱说从哪儿弄的?”
刘满屯苦笑着说道:“实话实说吧,馒头和锅饼子现在上哪儿找去?说别的二爷爷也不会信,再说还有只鸡呢。”
“是啊,等着挨打吧。”赵保国叹了口气,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不开心,反而满是喜悦。先前的恐惧和害怕的危机感,随着天色亮起来,阳光照入屋内,已经烟消云散了。
“不过别告诉二爷爷咱遇到的事儿,不然二爷爷会担心的。”刘满屯嘱咐道。
“知道。”赵保国点头。
俩人拎着包裹一起走了出去。
俩人此时连想都不想土地庙的神灵,是否还会来找他们讨回供奉,而他们俩人,是否会和二爷爷一样,吃了供奉之后,病倒,甚至……病死。
路上,俩人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走着。偶尔遇到村民,都会好奇的看着他们,也有问他们包裹里装的什么东西,俩人只是不说话,谁也不理。
他们还遇见了村里看青的那帮老爷们儿,其中自然有队长苗树堂。只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再拦截刘满屯,只是奇怪的看了看刘满屯和赵保国,以及他们的包裹,便在苗树堂的催促下满怀疑惑的走了。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没有想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刘二爷就已经坐在门口等着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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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章 家里的亲人
现在,刘二爷正偎在门口那一堆稻草当中,双眼无神的看着对面墙壁上那一行行的已经不太清楚了的大字。刷在墙上的白灰时间长了就会脱落,这也是因为那个年代的墙体,大部分都是土墙,而且即便是有少数是灰渣或者青砖垒砌的墙,表面也都会裱糊上一层泥,所以白灰刷山去,过一段时间就会一块儿块儿的脱落。
墙体上那些大字,无外乎都是些当年的那些口号:
“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万岁……”
“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万岁,万万岁!”
“大炼钢铁,国富民强;赶英超美,**万岁!”
“高举旗帜,争做红旗手……”
……
刘二爷看着这些,有些迷糊,好像是犯困了似的。他始终弄不明白,去年,前年,大前年,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高声喊着口号,好像每一句话不带上“万岁”俩字儿就不舒坦,人们的干劲儿也都十足,连休息都顾不上了,累死累活,却都活的精神头儿十足……可后来就不行了,越来越差,人们的生活水平,也越来越低,渐渐的,连饭都吃不上了。
他仍依稀的记得,人民公社刚刚开起来的时候,村里人那股欢腾劲儿,简直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进了天堂似的,从田里干活儿回来,直接进食堂吃饭,至于没有劳力,干不了活儿了,没事儿,照样进食堂吃饭去,不需要工分儿……当全国各地都兴起了大搞农业生产,农业卫星田的时候,刘二爷也努力了。他勤勤恳恳,天天守在田里面,那一年,他负责的生产队里,搞出了亩产九百七十斤小麦的高产量。这个数字,在那个时候,实属不易,便是在如今,也算得上是高产了。当年,他们生产队的水稻也大丰收……
可是别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亩产几千斤小麦,上万斤水稻,甚至上十万斤水稻,亩产量啊……刘二爷彻底傻眼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一亩地是如何产出那么多的粮食。
当村里的干部们命令村民在水稻快要收割的时候,把水稻全都拔出来,堆积到一亩田里,当年出现了亩产高达五千斤的几亩稻田时,刘二爷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用刘二爷地话说:这他娘地不是扯淡么?吃饱了撑地还是怎么地?
事实证明。全国大部分人都吃饱撑地了。粮食大量地上缴。甚至是所有……再后来。人们渐渐地不种地了。产量这么高。还用费劲去种那么多地么?更何况。受不受苦。三百六十五。做不做事。食堂管吃。人民地公社、共产地主义。随便吃去……
没人干活儿了。种地地积极性也都低到了极点。当时刘二爷简直气得要发疯。好好地庄稼地。都荒废了;长熟了地庄稼。没人去收了;想要去干活儿收割庄稼地。成了给社会主义祖国脸上抹黑了。
接下来。很快就到了现在。
……
刘二爷越想越恼火。他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醒悟过来。那已经是过往云烟。后悔和生气甚至发怒。都已经晚了。况且。这也不是他自己能左右地事情。他想起来。自己是在这儿等着赵保国。等着刘满屯回家呢。
以前每天晚上,刘二爷都会看着孩子们都睡着了,自己才去睡觉。这些天他身子弱,走路都费劲,更别提去看护孩子们了。昨晚上快睡着的时候,梅丫和小毛进来找刘二爷,说赵保国出去还没回来。当时刘二爷就心慌了,赶紧让梅丫告诉平贵和秀云,去满屯住的地方找赵保国去。结果,自然是连刘满屯都没找着。
刘二爷让孩子们都去睡觉,不用担心。而他自己却担心的整整一晚上没有睡好。天刚亮,他就扶着墙根儿走出院门儿,坐在外面的稻草堆里等着赵保国和刘满屯回来。
他担心这俩孩子出事儿。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的明白,赵保国和刘满屯拿着借来的渔网,天天去打渔,可收获却非常非常的少。这俩人该不会是又去了弯子桥葫芦湾一带吧?可他们俩也没这么傻,要去河里也是白天去,大半夜的,他们能去哪儿呢?
离着老远,刘二爷终于看到了那两个瘦削的身影,在寒风中倔强的坚强的向这边儿走来。刘二爷好长时间没有空洞无神的双眼,终于亮了,亮的如同初升的朝阳。他霍然站立起来,巍峨的身躯挺立在朝阳之下。
寒风似乎停了,远处那个站立在低矮的院门西侧那一堆稻草中的老人,身躯是那么的笔直,清晨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出一种特殊的红色的光芒。
刘满屯和赵保国俩人看见了刘二爷,心里就揣揣不安起来,他们俩打心眼儿里害怕刘二爷那宽厚的结实的如同铁块儿似的巴掌;他们俩更害怕刘二爷会一怒之下把俩人全部给赶出家门,再不让他们进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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