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侧着身子往屋里挤,跳蚤拽了他一把:“川哥,你跟元庆说,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梁川缩了缩脖子:“是好师徒……师傅,我跟元小哥说了,你是个好人。”
元庆已经走到了厕所门口,探头往里一看,王二跟谷满仓头对头站在洗手台子旁边,地下工作者似的说悄悄话。
元庆拍了一把墙:“师兄,出来一下。”转身往铁窗那边走。
“元庆兄弟,”王二跟了上来,鸭子似的在元庆的身后摇晃,“我不知道你回来了,刚才还跟穆坤谈起你来呢……穆坤谈了你很多事情,我这才知道,当初我看走了眼,原来小哥你这么猛啊……元庆兄弟,是不是刚才梁腚眼儿跟你说过什么了?你找谷满仓……”
元庆回了回头:“谷满仓呢?”
王二给元庆递烟:“刚才他看见你跟梁腚眼儿在这儿说话,知道有误会,哪敢过来?”
元庆扯身就走:“那我就不找他了,让小军找他好了。”
“别……元哥,我在这儿,”谷满仓在厕所门后冒出了脑袋,“刚才我撒尿……不,我拉屎……”“你的腚眼儿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吧?”元庆冲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给你抠抠。”谷满仓想往厕所里面缩,被扑上去的王二一把揪了出来:“告诉你多少遍了?怕事就不要惹事,惹了事就挺起胸来顶!来,让你元大哥问你,你怎么得罪人家老梁了?”“我,我不就是……”谷满仓浑身哆嗦,好像要哭,“元哥,我以后再也不敢‘滚’别人的东西吃了。”“好好说,我不打你,”元庆让王二撒手,“你是不是拿梁川的东西了?”
谷满仓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拿了,我拿了……他接见带回来的香肠和方便面被我‘滚’来了。”
元庆把手勾到谷满仓的脖子后面,微微一笑:“好吃吗?”
谷满仓撅着屁股往后缩:“好吃……不好吃……啊!元哥饶命——”元庆的膝盖停在谷满仓的裤裆上:“要不要再来一下?”谷满仓的脸扭曲得像抹布,上身跟下身弯成了直角,下巴搁在元庆的大腿上,上下牙咯咯地碰:“不要,不要啊元哥……”元庆放下腿,转身,谷满仓以为自己逃脱了,刚要喘一口气,脖子猛地就被元庆反回来的一只手掐住了。元庆回身,捏着谷满仓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一,我刚来的时候你跟我装逼,二,你竟敢‘滚’我朋友的东西,三,你贼眉鼠眼的,不像男人,四、五、六、七……教你做个好人!”
谷满仓的眼睛像打开的鸡蛋一样“散黄”了,身体就像被抽去脊骨的蛇,软软地被元庆拎在墙根。
元庆转头,王二不见了。
元庆踢一脚软塌塌的谷满仓:“记着,万一我再出事儿,你就不要活了。”刚要走,就看见了穆坤。
穆坤跑过来,后面跟着脸色蜡黄的王二。
元庆用胳膊隔开正要说话的穆坤,对王二笑笑:“我没打人是吧?”
王二连连点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没在场,什么也没看见。”
穆坤悄悄捏了捏王二的胳膊:“二哥你在场呢,你看见了,元庆跟他师兄闹玩儿,没打架。”
元庆转身就走:“穆坤,今天太忙,明天我跟你聊。”
前面,天林在啪啪地拍巴掌,身边站着孙奎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大个子。
身后传来谷满仓的啜泣,幽幽的,很有节奏,像个迷了路的小姑娘。
日期:2009-05-15 19:07:03
元庆走到天林身边,笑道:“我跟我师兄好长时间没见面了,随便热闹热闹。”
天林跟着笑:“嘻嘻哈哈办真事儿啊你。”抬手指了指中年大个子,“朱哥,朱大志,咱们中队的大师兄。”
元庆跟朱大志握了握手:“朱哥多关照。”
朱大志笑咪咪地拍了拍元庆的胳膊:“此言差矣,你应该关照我才对,哈哈,咱们是一个看守所出来的牢友呢。”
“我听说过了,”元庆说,“听梁川说,你也是‘二看’来的,你在大号还是小号儿?”
“那时候不分大小号儿,基本都在大号,小号儿关的是反革命……”
“元庆你不知道,”天林插话道,“朱哥跟咱们不是一个年代进来的,他七六年就在看守所了。”
元庆吃了一惊:“嚯,你进来这么多年了啊……我算算。七六年,八三年……七年了?”
朱大志坦然一笑:“日子不扛混的,眨眼之间老掉毛了都。我十五年,减了三年,还有不到五年到期。”
天林说:“用不了五年,年底奖惩大会的时候,朱哥又得减,弄不好直接释放,事在人为嘛。”
朱大志矜持地一笑,对孙奎说:“站在这儿说话不方便,去值班室聊?”
孙奎瞅了瞅值班室,有些为难:“你不知道,最近世虎兄心情不好,老是……算了,我去跟他说说。”“不用了,”朱大志微笑着扫一眼值班室,拉回孙奎,说,“老孙你也是,组长不是你的吗?连这点儿权威都没有?算了,我回去了,改天我让他们把储藏室收拾出来,以后咱们有话去那儿说。”天林矜矜鼻子,把头转向一边,若有所思。孙奎叹了一口气:“没有办法啊,谁让人家世虎兄拳头大,脑子活的?”
看看这三个“积委会”的表情,元庆感觉里面的事情挺复杂,说声“我先回去了”,转身就走。
天林在后面说:“小军在他屋里等你。”
元庆回头问:“那不也算串号儿?”
天林的嗓子一下子变粗了:“那边例外!操,不看看那是谁的组。”
推开小军那个组的门,元庆首先看到的是钱广:“哈,老钱调到这个组了?”
钱广的一边脸是肿的,笑起来像是在跟谁生气:“哪儿呀,我……”话没说完,就被小军一脚踹到了门口。
钱广扒着门框打滴溜:“军哥,看在咱们是一起来的份上,你无论如何得帮帮我。”
小军脱下鞋,嗖地砸了过去:“有事儿找政府!”
元庆关上门,发现小军这个屋里的人跟看守所的人差不多的德行,全都低着头坐在各自的铺位上,估计大家都害怕小军。元庆心里有些不爽,何必呢?打劳改都挺不容易的……讪讪地坐到小军对面的床上,笑道:“钱广又怎么了?”小军让一个抬头打量元庆的瘦子过去捡回自己的鞋,穿上,拉起元庆往门外走:“彪子挨揍了呢……不管,类似这种‘逼裂’汉子,帮他都感觉窝囊。刚才你修理谷满仓了?”
元庆点了点头:“你看见了?”
小军说:“钱广看见的。以后别这样了,办事儿得师出有名,不然容易吃亏。”
元庆说:“咱有名啊,他‘滚’梁川,还打人。”
小军搂着元庆的肩膀往厕所那边走:“你没弄明白我的意思呢。出手前,必须先‘调口子’,污七八糟先给老小子糊上,弄它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让政府支持,然后……”“我明白了,”元庆豁然开朗,继而有点后怕,“妈的,幸亏谷满仓没跟我玩命,不然我又要去严管队改改脾气了。”小军嗯嗯着,一甩手:“要玩就玩它个‘拿血管’的,一次性报废,不然很多麻烦等着你,这儿跟社会上一样,必须狠。”
在厕所西边的铁窗下站住,小军问:“见过梁川了?”
元庆点头:“刚才跟他聊了一会儿。”
“以后尽量别跟这种人接触,他整天忙碌着写申诉材料,这属于反改造分子,队长不待见,犯人也瞧不起,”小军蹲下,用手指着地上画了一个圈,点着圈内说,“一旦进了这个圈子,就很难出来了。看见没,没有缝,想出来比越狱还难……只要政府和犯人对你的印象定了,想改变的话,必须做出点儿惊天动地的事情。还有,我听说钱广这小子还有点眼药的毛病,屁大点的事儿就去政府那里嚎丧……”“不会吧,”元庆摇了摇手,“我了解他,当初在看守所张三儿经常逼他唱歌,他都没报告管理员。有可能他找政府那是说他自己的事情呢。”
“环境变了,人会随着变的,”小军说,“你以前就有动不动就动手的毛病吗?”
“那倒没有……我不信梁川是那种人,是不是又是钱广跟你说的?那是个标准的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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