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从小就是他们同龄人学习的榜样，现在，她感到惭愧极了，像是在接受别人的挑衅一样，她瞪着眼睛，有几滴雨水悄悄的从她的眼角滑落。二毛看着一向开朗的苏小亚不说话，他就知趣的往前赶牛。

　　苏小亚站在泥地里顿了顿，她又一想，她不应该这样，既然已经绰学了，就要勇敢的面对，她抬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勉强的笑了，放牛又怎么了，有很多成功人士、商界大腕都出生在农村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放牛又算得了什么，想到这，她就打起了精神，竟有些因为自己出生在农村而高兴了。
　　她赶着牛追上前去，她看着雨水顺着二毛头顶上的塑料滴在鼻尖上，一滴一滴，一直不间断的流到下巴，他像一尊雕像看着迷雾的天气，脸上划过一些并不是很深的印迹，神色迷茫却又坚定。她想，如果米开朗基罗在这就好了，这完全是一幅精美的模子。
　　天空布满了一片片黑色的云朵，像几十匹黑马奔驰在无边的旷野中，它们咆哮着、喘息着，急于奔向另一个地方。她预感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可怕的，雾气越来越浓，几米以外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她只能看到她眼前的牛和二毛，以及他家的牛。
　　到了中午，云雾居然都散开了，天空明镜、透彻，一如洗过了一般。几缕阳光照射在小草上，嫩嫩的闪着颗颗露珠，村庄也清晰了，黄的瓦、红的墙，草屋顶的烟囱旁挺立着新鲜的、雨后初长的柔嫩的小生命，牛也挺直了腰板,四处看着这个似乎从未见过的世界.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苏小亚牵着牛,那牛应该是吃饱了,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她在路旁的树林里折下一根柳枝,她想起小时侯，她经常跟着沈邵波一起到林子里采花,那是一种粉颜色6瓣的花,花平铺在花杆上,总是一大簇、一大簇的,离着很远就能看见。偶而她就一个人去采花，但每次都不会到离家太远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曾经出现过狼，对她来说这是很可怕的事，但真的有一次，在她放学一个人回家的路上，她看见了一条狼，但那条狼离她远，并向着和她不同的方向跑去，那是一条黑色的狼，当时，她并没有害怕，只是推着自行车呆呆的看着那条已经远去的动物，因为她想记住它的样子，这样，当大人们谈到遇见狼的时侯，她也可以发表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她回到家之后，把牛又拴在了牛棚里，又把粘了厚厚泥巴的鞋底在铁锹上蹭了几下，顿时感觉脚下轻松了很多。
　　她听见厨房里做饭的声音，还有柳条在灶坑里燃烧发出的吱吱响声，由于刚下过雨，柳条被淋湿了，所以灶坑里的火总是不能烧的太旺。春山听见女儿回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柴火进了屋，他有些难为情的对女儿说：“回来了。”
　　“嗯，外面下雨了，牛也吃饱了”她顿了顿，拍了拍衣服上的泥点儿。
　　“下午不用去了，把衣服换一下吧，那头牛吃的多，干活少，明天五二来买牛，就把它卖了。”
　　他继续说：“你妈在做饭，我去外面干点活。”
　　“嗯。”
　　灶坑的前面有一个父亲做的小凳子，这个凳子由3块木头组成，上面已经被磨的很光滑了，甚至已经发亮了，她坐在凳子上，抓了几根柳条放进灶坑里。
　　“妈，你做啥饭啊？”

　　“烙饼，再炒点土豆片。”
　　秀英麻利的在面板上忙着，她弯着腰，在擀饼，她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以前苏小亚上学的时侯，她每天早晨都要起早做饭，不管是种地忙的时侯，还是冬天天冷的时侯，她都是这个家里第一个起来的人。种地是最累的时侯，忙的时侯就在地里吃一口早晨在家里带的饭，等到晚上太阳快落山了，她累的都直不起来腰了，也要做一顿像模像样的晚饭。冬天的时侯，村里谁家也没有暖气，很多上学的孩子早晨都不吃饭，即使吃饭，也是前一晚剩的饭菜，早晨热一下就凑合着吃了。但秀英从来没让孩子早晨吃过剩饭，她总是变着法的做，有时，她把饼里放一些各种各样的菜，尽量的适合孩子的口味，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营养，但当这两个孩子吃饱了饭时，一上午也不会觉得饿。

　　土豆片放在锅里炒几分钟就熟了，锅盖的四周冒着白气，什么也看不见，苏小亚习惯的把后门打开，白气散去了一些，就开始吃饭了。
　　奶奶坐在炕头上，苏小亚给她盛了一碗粥，她用勺子把土豆片碾碎了给奶奶吃。
　　春山吃饭的时侯几乎从来不说话，而这个娘俩，则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春山偶而也说一句，但也都是关于地里庄稼的事，他只吃了一碗饭，苏苏小亚端着碗问道：“爸，你怎么不多吃点？就吃一碗？再吃一碗吧！”
　　“吃那么多下午也不干活，”他开玩笑的说，用手抹了一下嘴角，转身进了里屋。
　　苏小亚看着瘦的只剩下骨头的父亲，心头一阵酸涩，口里的菜也没有了味道，她看着母亲碗里还有大半碗的饭，她就慢慢的嚼着，等她吃完了她正好收抬一下碗筷。
　　天边出现了彩虹，这是乡村最美丽的时侯，太阳也褪去了火热的外衣，它以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面对着大地，风也更加温柔了，悄悄的抚摸着人们的脸庞，空气变的凉爽而清新。在土房后面的园子旁，开满了菊花、月季和牡丹，这些花都是春山种的，别看他是一个男人，他还真喜欢这些花儿、草儿的。这些花只栽一次就可以了，到秋天，花籽都掉在了地上，有一些到冬天还没被冻死的花籽第二年春天就发芽了，所以，也不用总去照料它，但等到开花的时侯，凡是过路的村里人都要对这些花称赞几句，有的也会说，这些花要是长在我们家的院子里会更好看，其实，这不仅仅是一朵朵美丽的花，更是这单调的农村生活中一道靓丽的风景。


日期：2010-10-14　21:47:43

　　025《二十》卖牛
　　第二天一大早，露水还粘在草丛的时侯，村里卖牛、马肉的王二就来牵牛了，苏春山把他迎进屋里，说了说天气怎么不好，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牛的身上，春山家的这头牛买的时间并不长，它也为家里干了不少活，但现在是忙季，没有人放牛，农村也有人已经买了可以种地的机器，用机器付一些钱更省事，牛一顿不吃草也不行，所以他才想把牛卖了，现在牛肉的价钱也很高，王二就是专门杀牛杀马的，卖了，也就少了一份心思。

　　今天早晨，苏小亚是第一次给牛喂草，但也是最后一次，他把青草倒在牛圈的地上，这牛很乖，虽然它很饿，但还是等小主人把草弄好了之后它才低下头吃，而且还吃的津津有味，这天的天气很好，苏小亚坐在台阶上看着牛吃草并晒着太阳，她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这明晃晃的阳光了，她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
　　王二从上衣袋里掏出钱，又在干枯的手上吐了口唾沫，一边数着钱还一边小声的念“一百、二百、、、、、、”直到钱一张一张的全部数完了，他看着钱呵呵一乐，就交到了春山的手里，春山也跟着笑了笑。王二牵牛的时侯并不顺利，他干这行已经有10年了，可以说什么样的牛马都见过，王二刚接近牛，牛就开始了嗷叫，那嗷叫声不刺耳，却让人喘不过气来，心都跟着牛的声音沉沉的，就像把心掉在了地上一样，王二把钱交给春山的时侯，也就意味着这头牛就是他的了，他怎么处置牛也就和春山家无关了。王二先是得意的把拴在牛圈上的绳子解了下来，他的嘴里还哼着小调，对于这30多岁还没结婚的人来说，牛和马都是他的朋友，是可以让他赚钱的朋友，他牵着牛，准备向大门外走去，可是牛却一动也不动，哞哞的叫的更厉害了，眼睛也瞪的雪亮，同时还怒视着他，王二骂了一句“他妈的，老子还整不动你了！”牛似乎听懂了王二骂它的话，就立刻变成一块大石头，怎么样也拉不走，王二看着春山，面子上有些过意不去，就操起身边的一根绿色的柳条向牛抽去，抽到了牛的脸上和身上，牛仰着脖子，向着天叫着，它是在向老天求助还是在呼唤伙伴呢？苏苏小亚不忍心看到这样另她心惊肉跳的场面，又坐在台阶上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面对老师一样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