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10　07:15:05

　　（二）霍尔特山属于大兴安岭山系，沿着东北至西南的走向蜿蜒而来的山系并非一概紧紧相连，而是在交错杂陈的铺沿序列里展现一种大手笔的自然奇观。
　　犹如一颗耀眼的明珠镶嵌在著名的蒙古山地草原上，霍尔特山独立于主山脉之外，隔着一条浅宽缓淌的乌力吉木仁河与黛青色崇山峻岭遥相呼应，虽然是群山的次主峰，但依然不失圆润和缓、雍容大气。
　　张阳我们一行十一人，分乘两辆越野车和一辆补给车悄然潜行，途径“土拨鼠-2006”行动时的宿营旧址九曲十八盘地来到了霍尔特山半山腰处的南部缓坡。
　　这次我们有了经验，并没有安营扎寨、搭建帐篷，而是把车辆停在缓坡平地，住在由长途卧铺客车改建的补给车上。这样做的好处是省去了烦琐的安营事宜，也可以避免帐篷被划破的风险与尴尬。
　　几个精壮的小伙子熟练地挖坑建灶、埋锅做饭，这次我们带来了足够的煤气瓶、炊具、粮菜和饮用水，我们可不想被日常生活的琐事干扰目前清晰的探墓思路和完备的行动计划。

　　我和张阳坐在补给车外面的帆布椅上再次实地查看地貌。
　　从霍尔特山的山腰向下眺望，山南的地形地貌尽收眼底。向下无限延伸的深绿色缓坡，踽踽向前，一路放歌，直至粼粼玉带般的支脉辽河，这片山地草原的宽广怅辽足以涤荡胸襟，让人自惭形秽。远处遥望的两片青山与霍尔特山同宗同源，都属于大兴安岭南下余脉，一左一右，成为乳山的天然屏障，使人在心灵上和精神层面上都不能直接亲亵这座崔巍的次主峰，而两座青山之间错开的绿白山隙，居然能够吸引我们的目光向前无限发散，直到与天地交界的远际而消弭。

　　“简直是鬼斧神工、人间仙境啊，假如给我足够的报酬，我甚至愿意终生在霍尔特山脚下放牧牛羊。”张阳一反往日的诡讦，心有所动地由衷赞叹。
　　我安静地靠坐在帆布椅上，一边叹服于山地草原的瑰丽，一边感慨张阳的功利：面对如此胜景，他居然还是念念不忘所谓的报酬。
　　“足够的报酬是多少啊？”我半开玩笑半讽刺张阳，“我估计没有年薪百万，就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你也未必肯来这个远乡僻壤放牧吧？”
　　张阳毫不在意我的嘲讽，在甩给我一支苁蓉香烟后，自顾点燃，沉醉在苍翠草原与黛青远障。

　　“我说云飞，你是真傻呢还是装糊涂啊？”张阳慵懒地陷靠在椅子里，翘着的二郎腿有节律地抖动，“百万年薪算什么啊？快别小家子气了，咱们可都是干大事情的。假如你的分析没错的话，霍尔特山以南直到远处的山脉之间，在这片山地草原的下面，很可能就有咱们梦寐以求的鲜卑王陵，找到了巴音诺敏墓不就等于是找到了聚宝盆吗？”
　　张阳说的很有道理，假如说我们真的有一天可以寻找到鲜卑王陵墓的话，里面的任何一件遗物都可能成为国家一级文物甚至是国宝级文物，毕竟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发掘到真正完整的鲜卑族王室墓葬，何况我们面对的可能还是赫赫有名的巴音诺敏鲜卑王陵墓。
　　“听起来是很有诱惑力啊，但是探墓可没那么简单，我估计这片山地草原起码得有几百平方公里。”我给张阳泼点冷水，一方面可以为日后邀请高木等日本老板潜进大陆介入探墓做伏笔，另一方面也挫挫张阳的锐气，要让他意识到若没有我的理论指导和学术推断，他穷其一生也别想找到鲜卑王墓。
　　“我当然知道没那么简单啊，不然还能轮到你我探墓？早就让周边的盗墓者给挖掘了。”张阳靠躺在椅子里侧头看着我，“你的鲜卑学术历史加上我的探墓经验和手段，咱们应该有信心寻找到陵墓，再说咱们身后还有更强大的支撑嘛。”
　　“你对蒙东集团背后的大老板，也就是高木他们有多少了解啊？说来听听。”我漫不经心地发问，根据经验，有价值的信息往往都来自于不经意的聊天或漫谈。
　　“大老板的背景我哪儿知道啊？”张阳抚摩着手臂处的黯色刀疤，撇着嘴拒绝了我的探听，“说实在的，我也就是一个跑腿的，跟着卓总裁混口饭吃呗。再说了，就凭你和卓总裁的关系，无论你想知道她的什么秘密，她也得乖乖地让你知道啊，哈哈哈哈。”
　　张阳刻意地强调了“秘密”这个目前带有暧昧色彩的词汇，我看着他那大笑的嘴脸，真想抡一块板砖拍死他。
　　“你少和我胡说八道！别把工作和生活搅在一起！”我有点尴尬，赶紧岔开话题：“你是领队，你说说咱们应该怎么样实施新的探墓计划？这么一大片的探墓区域，咱们可就十一个人，除去留守兼厨师，咱们总共才十个人。”
　　“你说到点子上了，这正是目前咱们遇到困难的关键所在。”张阳坐起身来，把烟蒂在鞋底两三下钦灭，“我的建议就是咱们分成两组，每组五个人，这样可以加快探墓的进度。然后咱们的目标就是探墓而不是发掘，你事先根据什么风水啊、理论啊先给咱们画出最可能出现墓葬的小范围区域，然后再根据出现的可能概率划分其他区域，咱们得有重点地一片一片进行探挖，你说呢？”
　　“我同意你的建议，这也符合管理学上的ABC重点管理法的精神。”我从学理的角度支持张阳对探墓计划的具体化实施方案，我是一个能把个人恩怨或喜憎与上级工作或任务区别对待的人，再说张阳虽然没什么正规的文凭，但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在某些不法领域还是有点真才实学和经验心得的。
　　ABC重点管理法是管理学原理必定会涉及到的一个常识性的管理方法，大概的内涵就是要求管理人员把管理对象根据重要性程度或权重的不同而划分为A、B、C三类，针对不同的类别实行不同的有针对性的管理措施或方法。领会了ABC重点管理法的内涵和精神实质，我们就能理解目前中国海关针对辖区企业所实行的分类管理，也可以在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的研究生入学考试里取得名词解释中的宝贵五分。

　　“我不管符合什么法的精神，反正我可不想白费力气。”别看张阳在管理学上没什么天份，但是在探墓决策上却符合林德布洛姆的渐进理论，“我就是想先探挖最有可能发现墓葬的区域，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扩大探墓区域，一口吃不成胖子，咱们就慢慢挖吧，总之挖不出点眉目，咱们可没脸返回蒙东集团。”
　　张阳在暗示我什么？他凭什么这样有底气作出不挖出眉目就不回去的承诺？就算是我这个基本通晓鲜卑历史和丧葬文化的资深研究人员也不敢对寻找鲜卑王轻易作出承诺，张阳又凭什么呢？
　　这一定是张阳在阵前鼓舞士气的把戏，他一定是想在我们安营的第一天就通过暗示来警告我们：你们要竭尽全力探挖陵墓，不然不会轻易让你们回去的。
　　我可不吃这套，我要醉心享受这次循序渐进的学术理论与探墓实践相结合的全过程，争取在取得一系列学术成果的同时，逼迫号称拥有最新探墓技术的境外势力进入蒙东山地草原，从而被国安力量一网打尽。张阳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小人物，自从上次杭州之行获得新的重要任务以后，我对张阳就没那么多的厌恶了，因为不值得。虽然从刑事证据学的角度看，客观的有逻辑联系的一系列证据共同指向一个事实才能证明真相，而单一的证据仅仅指向事实真相的一部分，不足以构成判断的依据，但是我还是仅从张阳的一席话就能判定出他内心的不安与虚弱。

　　路还长着呢，等到潮水退了自然就知道到底是谁没穿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