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7-08　08:58:20

　　（118）
　　和果果成为同桌，我变得越来越淡定。下课铃响起，我余光瞟了果果一眼，她支起左手抚在头上，似乎有意挡住我的视线；右手“哗哗哗”写着习题，丝毫没有分心。我收回目光，把书整理好，干脆趴在桌子上。
　　昨晚把《中国古代史》的隋唐部分巩固了一遍后，又加做了一套英语试卷；待所有错误誊到笔记上，已经凌晨三点。刚才上课我的眼皮子就一直在打架，脑袋不断地往下垂；终于捱到下课，我得赶紧补补觉。
　　我掏出一沓便便纸，垫在桌子上，双手交叠。为了不让别人、特别是果果看到我睡觉时的丑态，我有意面对桌面，俯于纸上。
　　为什么要垫纸？
　　当然是防止口水过多而溢出来咯。
　　我趴在桌子上，很快就回到了唐朝，杨贵妃翩翩起舞，丰腴壮硕的蟒蛇腰灵活的扭来扭去……莺歌燕舞还没欣赏够，我就被无情地推醒了。我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转过脸，果果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擦擦嘴角的口水，揉了揉眼睛，看看伟哥隽秀的脸庞，一下醒了过来。伟哥对我笑笑，继续讲课。我强打精神，脑袋仍然往下垂。于是我支起硕大的语文课本，低着头，作出冥思苦想状，实则假寐。
　　“甄帅！”
　　“啊？……”我吓得把语文课本打在地上；慌乱中站起来，差点摔倒，引来众人窃笑。
　　“你来！”伟哥把书一放。
　　“来什么？”我心里嘀咕着，赶紧看看果果手里的习题集，97页。我弯下腰问果果：“伟哥要干嘛？”

　　果果斜了我一眼：“让你把这首诗读一遍！”
　　我匆匆扫了一眼那个“阅读题”，是一首徐志摩的诗；不过……读诗干嘛？
　　“让你醒醒脑！”伟哥好像听见了我心里的嘀咕：“黄晓果，既然这么乐于助人，就陪着他一起读吧！”
　　“哦……”果果颤颤悠悠不甚情愿地站起来，看看伟哥，无奈地拿起习题集。我刚要张口，是和果果齐读吗？于是看看果果，果果也看了我一眼，开始甜甜地朗读：
　　“《偶然》。”
　　伟哥见我没张口，指着我和果果说：“这样，你们俩一人读一句！”
　　我看着一行一行的句子，没有标点；想着这么几句话还要两个人读……我看看果果，果果瞅了我一眼，掂了掂集子：“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我以为该我了，于是赶紧念到：“你不必……”

　　“你不必……”果果把后面的诗咽了回去，看着我停下来；于是我继续念：“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我停下来，放下习题集；果果认真而缓慢地诵着：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我感觉到她的停顿，赶紧接上：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我看到句号，很自然地停下；又觉得太短，于是又拾起习题集；恰巧果果也同时念道：

　　“在这……”
　　我们俩停下，对视一眼；其他同学开始窃笑。
　　“交会时……”我们又异口同声地念到，又同时停下；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哎，不知道我们是太默契还是太不默契！于是我们一起拿起书，大声读出最后五个字：
　　“互放的光亮！”不知道是这样的停顿太搞笑，还是真的有一种不自觉的艺术处理在里面；等我们念完后，全班爆发热烈的掌声。我看到果果坐下时嘴角的笑意，也舒了一口气；坐下来确实精神了。
　　伟哥开始讲解这首诗。
　　他说这是徐志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的作品。
　　他说“云和水”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行走，擦肩而过。
　　他说整首诗以“二元”式的情感态度构建出结构上和情感上的张力。
　　他说文似看山不喜平，平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张力不够……
　　对于这首诗，他讲了很长时间，由诗谈人、谈文、谈物、谈事，谈情。
　　他说世间最无奈的事情就是未得到和已失去。未得到也许还有机会，擦肩而过可能就是永远了。所以人要学会珍惜。

　　也许对我而言，未得到的，就是身边的果果；而已失去的……我不自觉地转过脸，偷瞟了一眼听得入神的小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