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沙地种不出庄稼我上来的，现在发现沙地种不成庄稼可以种西瓜我就要回去了。兄弟啊！上来久了，折腾够了，我才发现还是回去种地最踏实，我媳妇已经催我几次了。”
　　我被一句兄弟叫的心里热乎。但还是说：“你要是真看得起我，给我个百八十块都行，没钱买两包烟也行，拾破烂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我发过誓。”
　　“什么誓？”
　　“这辈子绝不给人钱。”
　　“妈的，这誓肯定是你刚发的。”
　　他笑笑不置可否，我生气了，扭头要走。他拉住我说：“别走，我有个折中的办法。”
　　“别再耍我我警告你，不然我灭了你。”
　　“年轻人火气怎么这么大！这样，我把这袋子易拉罐送给你。”
　　“我不要。”

　　“一，这不是你拾的，二，我也没给你钱，大家谁也没违背原则，凭什么你不要？”
　　我再四考虑，他说：“你把它卖了是劳动所得，劳动所得不丢人！好好想想，几十块啊兄弟。”说着从自行车解下一个编织袋，帮我扶上肩膀说：“吃你一个蛋我亏大了。”
　　“斤斤计较发不了财，以后我飞黄腾达了，搞几板蛋让你吃到吐。”
　　“熊掌燕窝吃到吐还差不多。”
　　我哈哈大笑！最后忍不住问他：“老哥，你才高八斗学识渊博……”

　　他不待我说完，从单车座里抽出一摞报纸甩甩。“拾的，一天十几份，现在只看大标题，不然看不完。”说完骑车绝尘而去，远方还飘来了一阵歌声：“垃圾就是力量，垃圾成就梦想，这垃圾是铁，这垃圾是钢，钢比铁贵我捡一筐……”
　　完蛋了，我堕落了。象升国旗般目送着他的车影消失，准备向收购站进发。
　　但是收购站在什么地方，我忘问了。

日期：2010-06-26　11:01:04

　　腿不行又负重行走我颇感吃力，走走停停再一路问人，兜了几个大圈子，从早上直走到了近中午，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收购站在一个工地旁用铁丝圈了好大一块地，两间小平房前的地上放着两个超大磅秤。
　　我前面有人在卖车废纸皮，他后面还有人推着两车酒瓶子，这时候没必要插队也插不了队，只能跟在人屁股后面乖乖等着，正伸头往前探看，屁股一疼，挨了一脚，然后莫名其妙的被人搡到了远处墙边。
　　这帮小伙十几个，年纪不大，小的十五六，大的十七八。
　　其中一个耳朵上打了一排耳环的可能是头，他问我：“新来的？”
　　“路过的。”
　　“你那袋什么东西？”
　　“易拉罐。”

　　他斜着眼看着我，又伸出两指搓搓。“懂规矩不？”
　　“懂懂，待会我放下三成给小兄弟们买包烟。”
　　“三成？”
　　“一半，一半。”
　　“按规矩第一次我们全要，第二次再给三成。”

　　妈的，我这辈子只这次就够丢人了，哪来的第二次。他们看我犹豫，一人往我脸上就是一拳。“给不给？”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捂着脸，勉强的挤出点笑容说：“给，给。”
　　“呸，土驴。”有人拿一块青砖突然拍在了我的头上。
　　事情太突然，我头一晕就坐到了地上，然后像根面条一样一声不吭的爬到了个墙角坐好，许久，想站起但是不能，猛地开始冷了，然后就是热，远远看见素草走来，她坐到我边上把我搂在了怀里，我安静下来仰面看她。她的身子好烫，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刚从炉中取出的大理石，直到热的受不了，我挣扎一下。“草……草……你身子怎么烫的厉害，烫……烫死我了……”

　　她温柔的抚着我还在泊泊流血的脑袋。“喜欢吗？”
　　“喜……喜欢。”
　　她笑了，但是笑得有点诡异，一张脸由红转绿恨恨的说：“你为什么抛下我？你不知道咱俩是不能分开的吗？”指着天上又说：“你看！”
　　我看见天空漆黑如墨，参商起落！我想解释，她突然站起来在我腿上踢了一脚……我“噢”的一声惨叫，睁眼一看我面前是个带着红色安全帽的年轻人，他粗短身材，脑袋像块麻将，和他脸上油滑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他又在我大腿根上踢了一脚。“死了没有？”
　　我还未完全从梦中醒来。“还没。”
　　他愣愣说：“快走，别处躺着去。”

　　我纹丝不动。“这地是你家的？”
　　“难道是你家的，这是工地，你待这影响环境，万一掉下包水泥砸死你怎么办？砸死了倒好，如果砸不死怎么办？”
　　我想揉下眼睛，又想着袖子脏，把手放下支持着爬起来，看见垃圾站那块那帮小混混已经散了大半，只剩下几个还在铁栏杆上坐着抽烟，似笑非笑的偶尔远远看来。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还不快走，等着再让人揍一顿？”
　　我冷哼一声。“揍我？”
　　“怎么了，看你那样还不服气？”

　　“刚才他们那是人多，我腿脚又不利索。”
　　“那现在人少了你去试试！”
　　“和那些个毬娃有什么计较的，要是真打，我现在这状态也能放翻他们。”看他不相信我又说：“刚才他们封我的面，出拳的路线我其实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想惹事才把头微微一低，让他们打在我脑门上。”
　　他大吃一惊。“为什么？”
　　“这么简单还问为什么？因为不知道对方实力之前我不太想动手，怕一动手激怒对方群起而殴之，一下就让自己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别吹牛，他们这种年纪的小孩一味好勇斗狠，下手不知轻重也不计较后果，你惹得起也不能惹，你要是敢还手刚才你肯定不是吃砖头而是吃刀子了！”

　　他说的我承认。以前在我们县上，三哥有一次看见有个尕娃拉着一车好瓜，他过去挑了一个吃完就走，那尕娃要瓜钱，三哥说你知道我是谁不？那尕娃说不知道。三哥报上了名号，那尕娃一扁担就把他放翻，说我打的就是当哥的。所以，遇见这种半大不小的还是走远点好。
　　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我不是猛龙不过江。“打个赌？”
　　“赌就赌，你要是现在过去把他们全部放翻，我头割给你都行。”
　　“我要你的头干什么，当球踢？”
　　“那你要什么？”
　　“把你身上的钱放下。”
　　他把口袋里的钱全翻了出来，数了数。“就一百多一点。”
　　“算了算了，这单收了。”我又问他的名字。
　　“杨柳青，杨柳青青杨柳青的杨柳青。”
　　杨柳青青杨柳青！象是一个版画的名字！我念叨了一遍然后就朝那几个小混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