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我还是这个时间到了店里，正考虑着该怎么样开口，说服她进行一次大的调整，正好，一只戴眼镜的蛤蟆走了进来，几圈后等他出去，我对方韶华说：“四眼蛤蟆进来转了一圈，从报纸摊前到店里，从头到尾嘴角都挂着冷笑，你说这是为什么？”
　　她坐在柜台前懒洋洋的。“为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
　　“变态！”
　　“服你了，顾客就是上帝，揣摩上帝就是揣摩上意，自古不论升官还是生财这都是不二法门，何况人无笑脸不开店，态度谦和能生财，看你那脸绷得如同白板，两只眼珠子瞪得好似二饼，嘴巴憋得像张一万，全世界都欠了你几百万怎么的？上帝来了也不懂拿出日本女人的温柔热情招呼一下，笑笑没多大个事，还能舒缓脸部皮肤，哼哼，怪不得，活该你写转让书。”

　　我哼哼她也哼哼。“我要能做到你说的那样，早到夜总会当灯泡去了，我干这个累不累啊？看你那熊样还日本女人？还温柔？温你个头！喜欢日本女人东京大屠杀去啊！”
　　“好，算你说得对。”我大拇指一伸说：“有骨气，但骨气不能当饭吃，你有本事别写转让书啊？还查字典呢？妈的。”
　　“你再骂一句。”
　　“我骂什么了？”
　　“你骂……呸！”
　　“算了，我男子汉不丈夫不和你一般见识，主次不分对错不明的，咱俩的恩怨先放放，先说正事。”

　　她生气了，小脸就像毛泽东诗词似的——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我说：“你驴眼睛瞪我干嘛？到底听不听？”
　　“快说——”她忍不住声音高了八度。
　　我不怕她，像我这样的男人岂能轻易被她吓倒。“那你总得有点笑容我，不然我心情不爽说不顺畅。”
　　“我警告你别气我，不然我一掌灭了你！”
　　“什么掌法？是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还是丐帮的降龙十八掌？”

　　“是摧心掌！要不是马上试试？”
　　我看见她胸口已经开始起伏，笑笑说：“他穿的你注意了没有？”
　　她皱着眉头回忆了下。“没注意。”
　　“你这间店能开到现在绝对是奇迹，我觉得我这样帮你都是逆天行事，要遭天谴的。”
　　“骚情！你帮我我稀罕的很，你怕遭天谴早干嘛去了。”
　　“行行行，算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你听好了，他上身穿的是班尼路长袖休闲，下半身可能是件左丹奴的全棉长裤，这也就算了，这些东西在金城稀罕，在香港都是盲流穿的……”
　　“那又怎么样？”

　　“你注意到他的鞋没有？”
　　“没，我看人从不看下半身。”
　　“他的鞋就牛叉了，华伦天奴知道吗？现在大商场里看看去，最便宜的我都买不起。”
　　“去，拖鞋你都买不起。”
　　“我干嘛要买拖鞋？你别小看我蹬的这双，虽然脏点旧点，是正宗的老人头。”看着她冷笑我又说：“他那付眼镜也有名堂，不是树脂也不是玻璃的，你猜猜是什么的？”
　　“难道是大理石的？”
　　“你家的大理石长成那样，没文化！那的确是石头镜片，至于什么石头还有待考证。”

　　“废话。”
　　“镜框据我估计可能是象牙的，前段时间我三哥就买过一付差不多的，好像还没这付扎实，云南那边带过来要好几千。”
　　“好几千是几千？”
　　“好几千就是一两千，也可能是七八千。”
　　“哼，说了等于没说，那又怎么样？”

　　我嘿嘿一阵冷笑。“又怎么样？这附近都是厂子，厂子里都是工人，谁能买得起这个？何况今天又不是礼拜天，厂子里的人有谁会穿成这样？”
　　“嗯！”
　　我看到她受到了我的引导，接着说：“有两个可能，要么他是厂里的领导，要么是路过的，但路过这又说不过去，前后刚好卡在两站之间，你想想谁有那么好的兴致一个人穿成这样往这溜达？”
　　她不耐烦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九成把握，他不是这附近的厂领导就是些特殊岗位的高级职工。”
　　“那他到我这干什么？”
　　“这就容易解释了，那才是真无聊了过来租本书看。”

　　“但他没租啊！”
　　“你看到他嘴角的冷笑了没有？ 不是他不租，是你这的书没档次。”
　　她伸手打我一下，我轻盈的闪过。“看，说实话你又生气了吧！”
　　她语气马上低了八度，变成了一汪秋水。“公公说吧，娘娘不生气。”
　　我尖着嗓子说：“是，那奴才就说了，你书架上的书奴才都看过，现在让奴才给你分析分析。”

　　“快快道来！”
　　“遵懿旨，禀娘娘，你书架最上一格是黄易的《寻秦记》和《大唐双龙传》，奴才以为，应该往下挪两格放到显眼点的位置，至于边上什么独孤红的《赌坊恩仇》啊、《剑花江》啊、《响马》啊、《雪魄梅魂》啊！这些都可以扔了。”
　　“扔了？”
　　“还有第二格的这些《傲慢与偏剑》、《爱上她的和尚》、《绝对不要惹我》、《群龙之首》、《温柔一刀》，乱七八糟，光会在名字上哗众取宠的也扔了。”
　　“这可是温瑞安！”

　　我语气恢复正常。“温瑞安怎么了？温瑞安那么好你书店怎么不赚钱？别说他了，就第三格上梁羽生的《龙虎斗金华》、《白发魔女传》、《云海玉弓缘》、《散花女侠》、《武当七剑》也一块扔了！”
　　她大声嚷嚷：“这是武林泰斗，我觉得挺好的！”
　　“别自欺欺人了，你什么觉得不好，看看你电脑里的那些游戏，《金庸群侠传》我们县上的娃娃九七年就不玩了，亏你还当宝一样留着，也不怕占内存。”
　　“你懂电脑？”
　　“二十一世纪了，不懂电脑的现在都叫文盲！好了，游戏和电脑的事咱们待会再谈，接着说第三格上边上的卧龙生，啧啧啧，《菜鸟闯江湖》、《飞花逐月》、《桃花血令》、《三小小闯江湖》、《岳小钗》，你疯了，看看这些名字，恶俗，一点文化都没有还敢占好地方，赶快也扔了，别放在这丢人。”我越说越兴奋，指着一排古龙又说：“《白玉雕龙》、《碧血洗银枪》、《彩环曲》、《苍穹神剑》、《大地飞鹰》、《风铃中的刀声》、《护花铃》，这些公公我一本都没听过，经典呢？”

　　“什么经典？”
　　我捏着嗓子，妩媚的说：“娘娘多年待在宫中，少在民间走动，《多情剑客无情剑》才是古龙的巅峰之作，听说过小李飞刀李寻欢吗？”
　　“那谁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