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想做老大(狱霸)》
第7节

作者: 强壮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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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号的西墙根的地上打着被垛,上面也可以坐人。我擦地擦到被垛边上时,上面坐着的人抬起脚,我得快速把他们脚下那块地板擦干净,他们再把脚放下。这个动作,或者说这种工作以及倒马桶这两种工作确实让我感到有生以来莫大的羞耻。我一边蹲着前后移动着擦地,一边满腔悲愤地细细体会“沦为阶下囚”的滋味。我羞耻,我愤慨!我不能容忍由一个天之矫子沦落为洗马桶、擦地板的囚犯中的板油的巨大落差!可是,眼前这些人,哪个在社会上不是地痞流氓、每天打架闹事的种!在这群凶神恶煞面前,我还是算了吧!还是低下头好好擦地吧!还是好好把马桶洗干净吧!认命吧!

  地板擦了两三遍后终于得到王勇的认可。我蹲在地上休息,别人在闲聊、逗笑,我没心思笑,因为我早就饿了。昨晚的玉米面窝窝头只适合那此吃惯了山珍海味、肚子里油水过多的贵人们尝个鲜,而对于我来说,这窝窝头实在是,太小了!擦地这活运动量不大已使我头冒虚汗。这个时候,我的脑海中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快点快点开饭吧!

  终于,盼望已久的早饭来了。我端着半盆玉米面糊糊,怎么看也比水稠不了多少。我真想一口气把它喝光,但又觉得寻那样太糟蹋了粮食,只能慢慢喝、一匙匙喝,慢慢享受它的香甜美味,慢慢体会它带给我的温暖,慢慢吸收它送给我的卡路里。
  我的一份糊糊喝完了,坑上一个叫阿明的年轻犯人友好地问我:“大学生,够不够?再给你倒点吧?”边说边指了指他的饭盆中剩下的糊糊。
  我很感激地向他笑了笑,出于仅剩不多的自尊,我还是谢绝了:“不用了,我够喝。”
  这时,旁边一个叫陕红凯的阴阴地说:“喝吧!稀汤灌大肚! ”
  这句话我听不懂,不知是褒是贬,只好默不作声。
  早饭过后,按程序是由鬼子六升为洗饭盆的,但因他是太原市人,在社会上也是个混混,所以越过了洗饭盆直接负责打被垛,而原来洗盆的陕红凯没有升级,继续洗饭盆。

日期:2006-1-21  15:37:51
  {  九  }
  早饭过后,又是漫长的等待,虽然不知等待的会是什么。
  “咣铛! ”门突然开了,六圪旦一指我:“走!提审! ”
  我不知“提审”是干什么,正在发愣,外面又在怒吼:“快点滚**出来! “
  我一惊,下意识地跳起来,跟着六圪旦向外走。拐了几个弯,在一间干部办公室里,一个戴眼镜的瘦小公丨安丨在等着我。他姓黄。

  还是老一套:先叙述犯罪经过。
  我说完之后,黄公丨安丨问我:“你认为你犯了罪了吗?”
  我想起上学时曾学过“正当防卫”这个词,好象我的行为就属于它。我便迟疑地说:“我觉得我应该是防卫过当吧?”
  黄公丨安丨笑了:“是吗?你要能说服我,我就给你定防卫过当。不过你要知道,你如果用斧子把对方七个都砍伤了但一个也没死,你就是正当防卫,但你现在把人家弄死一个,还能算防卫吗?”
  当时的我对法律条文确实知之不多,只在初中学过点皮毛而已。我当然无法说服这个丨警丨察,但又不甘心,总觉得这还是一点点希望。我便一再强调:是他们好多我打我,而且我真的不知道哪一下把对方捅死的。
  但是,这些都是徒劳的。我深深感到我的能力是多么渺小 。我又一次绝望了,沮丧到了极点!
  提审结束了。
  正要往外走时,黄公丨安丨轻轻说了句:“你爸他们都来了。正在外面呢。”
  轻轻的一句话于我仿佛春雷阵阵!我心中一阵狂喜:天哪!终于知道亲人来了!大家并没有忘记我,抛弃我!

  但家人在哪儿呢?我很想见他们,可不可以呢?但面对黄公丨安丨一身威严的橄榄绿,我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第一次提审结束了。
  回到号子里,犯人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给你烟抽了吗?”
  “你为什么不跟他要一根呢?”
  “地上就连个烟头也没有吗?”

  当我一一否定后,犯人们失望地摇着头走开了。他们早就“旱住了”,已经几天没有烟屁股抽了。
  头铺王勇是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一块块凸起的肌肉说明他有着过剩的精力。他因盗窃入监,已经被判了四年有期,几天后就要去劳改队改造。
  此时,他正和鬼子六“扒”在窗户上同别的号的人说话。
  之所以称为“扒”,是因为要想同其他号的人说话必须冲着窗户大声讲,而窗台又有点高,他们还需要踮起脚尖,双手抓紧铁栏杆向上扒着。此时,王勇正在和隔壁号子的犯人要烟抽。
  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说话时,朱干事已蹑手蹑脚走了过来。

  本来,窗户推开后,利用反光镜的原理,在右面那扇玻璃上就能看见左面的干部办公室有没有人走过来,在想做些这里面不允许做的事的时候,如打人服水土、抽烟搓火等,就要有人放哨,不能让干部走过来发现。但今天鬼子六要烟王勇放哨,他眼里盯着“反光镜”,心里可能在想到了劳改队怎么混的问题吧,走神了!出问题了!
  “咣铛! ”一声,老朱推门而入,窗边两人一愣,赶忙陪着笑:“朱干事,进来看看?”
  老朱操着不易懂的晋南话咆哮着:“说什么话了!说你妈的×了! ”
  王勇赶忙编故事:“没有没有!我们正在这儿往外看看天,顺便闲聊一会,声音大了点,以后注意!一定注意! ”
  “王勇!你放你妈的屁!老子在外面听大半天了!你还要烟了还想?! ”

  一看老朱了解谈话内容,王勇赶忙陪笑再编:“朱干事,那是开玩笑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
  “放你妈的臭屁!你这保证鬼才**相信!以为快走了就不含糊了?顶到南墙上! ”老朱手一挥,指着院子里的南墙。
  王勇一看势头不妙,要挨打:“朱干事,我在这儿一天就好好呆一天哪敢不含糊呀?给我一次机会吧! ”
  鬼子六也陪着笑:“就是就是,朱干事,以后我们再也不说话了。”
  老朱一扭脸,盯着鬼子六:“少**废话!刚才也有你!滚!也顶到南墙上! “

  二人一看傻了眼,只好灰溜溜地走出去,弓下腰,头顶住墙,脚尖离墙一米,这是个标准的挨打姿势。干部打人时,一般是打屁股,因为这儿肉多神经少,打起来又疼又不怕打出问题。当然啦,生了气后,就不论位置了,把犯人全身哪儿都当屁股打。
  老朱走进办公室拿打人的家具去了。我们号的人”哗“一下全涌到窗户和号眼上。我个子高,站在后面也能看见外面,也能听到其他号有人在问:
  “王勇,咋了?”
  “鬼子六,闹**甚了?”
  王勇二人稍扭头正和他们搭腔:”没事,瞎耍让老朱逮住了! ”

  “快顶好!老朱出来了! ”有人发出警讯。
  老朱拿着个八号铁丝曲成的衣服架子过来,可能一进办公室最先看到的东西就是它。他走到顶着的二人旁:“顶好顶好! ”
  先打王勇,因为他是头铺。王勇只穿着羊毛衫羊毛裤,铁丝抽上去应该很疼。鬼子六扭头向我们做鬼脸,表示他出门时加了一件棉袄,有先见之明。
  王勇在叫喊:“哎哟!朱干事我再也不敢了! ”
  可老朱好象没听见,继续用力抽打着他产脊背、屁股。老朱当管教多年,深知犯人的求饶和保证比放屁还容易,比刮风还不负责任。

  打了几十下,老朱来到鬼子六身旁:“脱你妈的棉袄! ”
  鬼子六一愣,却不敢违抗,只好一脸苦相地脱下棉袄,扔到地上,再顶好,准备挨打。他里面也是羊毛衫羊毛裤,铁丝抽上去也很疼。
  已挨过打的王勇扭过头向我们挤眉弄眼:看,他也一逑样吧!
  我们在号子里纷纷捂着嘴笑了。
  一会儿,二人挨完打,在老朱“滚回去”的吆喝声中,捡起衣服偷笑着跑回号子。挨打,对于犯人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不过的事,对他们而言,挨打不是耻辱,但如因疼不过而交待出犯人之间的一些秘密,那就是人人皆可小看他!
  老朱跟着走进来。刚提审回来的我站在最外面。老朱朝我一瞪眼:
  “你看见他们谁还乱吵了?”

  我并不傻,也学着王勇他们陪着笑说:“我刚提审回来,什么也不知道呀朱干事。”
  “什么也不知道?”老朱有点不相信一个入监才两天的学生竟如此狡猾。“好,好,算你个王八旦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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