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坟——一个老知青的回忆》
第31节

作者: interrogation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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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海农、赵得福两位队长都是急脾气,回去的当天晚上就召开了社员大会,说出了小队的想法,鼓动大家的士气。杨学当天晚上也背着红医箱赶到了,他是被周主任派过来的,当了第六小队的随队医生。
  第二天,青壮社员、知青统统出动了。大家带着镐头、铁锹、扁担抬筐,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黄泥坡。蓝天下,是一片银白的北国冬色,树上挂着洁白的冰棱,在阳光下闪烁着光亮;王继红韵味十足地唱了一句少剑波的段子:好一派北国风光! 众人连声称赞。杨学背个药箱子也来了兴致,“真美啊!我要赋诗一首!”
  方国庆打趣地问:“还是那个鬼神收钱不显灵啊?你歇着吧!”
  杨学一本正经,很不屑地瞅了方国庆一眼:“跟你这种人就没法交流!什么鬼神收钱不显灵啊?哪辈子的事啊?!给我听好喽——一宿树如白玉雕,寒夜飞霜挂枝条。蓝天碧透如雪洗,辉映冰棱子分外娇!”
  “好~!”大家叫好声一片,杨学得意洋洋。
  余抗修幸福的不行,对杨学说:“真好!真押韵!”
  方国庆也感叹着说,“唉呀,好哪儿啦?我没听出来!古人现成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就你个大饭桶也就能背个古诗!”余抗修开始抗议。

  “哟哟哟,这把你给急的,我说杨学碰了你心窝窝啦?”
  大家又开始起哄,余抗修气的,拎着铁锹就去追方国庆。
  秦海农队长乐呵呵的听着,说道,“啥也别说了,还是毛主席的诗词好!说啥来地?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眼睛是懒蛋子,手是好汉子——来,开干!”
  火热的劳动开始了。先是刨地,把高坡上的土刨出来垫到低坡去,挖出来的石头垒在一边,用来砌梯田墙;大家刨的刨,装的装,抬的抬。毛主席说人多力量大,对于田间的劳动来说,确实如此。杨学背着药箱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也换班抡起了大镐。
  李山东背起一块大石头往坡下走,地上有雪很滑,徐荣光忙上前帮忙。李山东呲牙咧嘴地说,“太他妈沉啦,赶上王八驮石碑了。”大伙一听全乐了,赵队长笑着说:“李山东,我可没见过大老爷们这么埋汰自己的啊!”

  李山东也意识到自己口误了,也没去理众人,若无其事地对徐荣光说:“唉呀,这黄泥坡可是块好地啊,要是当坟茔圈子就好了。”
  “怎么呢?”徐荣光不解地问。
  “你看哪,这地方是两沟夹一岗,辈辈出皇上啊!”
  徐荣光又被他给逗乐了,“李大哥呀,你就是个阶级敌人!现在全沟人均二亩来地,你还宣传占地盖坟?还皇上什么的,你小心点吧,再清理阶级队伍啊,没准就把你揪出来!”

日期:2008-7-3 19:53:00

  李山东嘿嘿一笑,“徐大兄弟,咱小队就数你最仁义了,对我也最好,我心里记着呢,嘿嘿!咱哪,就想有个小子,到老了,要蹬腿了,也有个人给咱养老送终不是?我们老李家也不至于绝户啊!”
  “李大哥呀,你现在都四个丫头了,你想再生出个小子跟你去要饭哪?”
  李山东憨厚地笑着,没有回答。但他闪烁的目光表明了他内心的“坚定”,他显然对这个念头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干到快中午了,已经平整出一大块地了;有人开始吵吵(读chao,一声) 饿了。赵队长把铁锹往地上一戳,嚷嚷道:“吵吵啥呀,这才几点哪?李山东,你给我起来!吃的贼多,一干活就拉稀!”(不是指他闹肚子,而是说他干活不出力。)
  秦海农把赵得福拉到一边,秦队长的意思是打算从明天起每人每天发一斤饼干;让联红霞给算一下,每斤饼干四角六分钱,一共七十六人,每天得花三十四元九角六分;要是干十天就是三百四十多块钱!联红霞把数一报,吓得两位队长直瞪眼珠子!乖乖,就这工作量,没个二十几天干不完哪,拉到吧,这个提议“怕死”了;

  “还是整点苞米面大饼子实在啊,整啥饼干的?”赵队长皱着眉说道。
  “就是就是,欠考虑啊!再说了,队里小卖店也没那么多存货啊,小联,你说是不?”秦海农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提议有多愚蠢,给自己紧找台阶。联红霞看着平时严肃认真的政治队长一脸的憨态,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秦海农语重心长地对联红霞说:“这事儿要保密啊!”
  青年点儿里,艾抵资一上午手就没离开过镜子。尽管脸上的伤口被纱布包着,但她还是左照右照,生怕脸上留下疤痕。点里只有她和何艳丽,何艳丽心慌意乱,一会出去扫扫院子,一会出去挑水,实在没事儿干了,再去整理整理材烧垛子,一捆一捆地来回码着——她就是不想在屋里呆着,就像屋里有鬼一样。
  艾抵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站在堂屋门口喊何艳丽。何艳丽很不情愿地低着头进了屋。
  “艳丽妹妹,我这几天要给你添麻烦了,我心里可过意不去了!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待你,拿你当我的亲妹妹一样看!以前甭管发生过啥事儿,都是姐姐我不对,我就是这样,有嘴无心的,妹妹你可别和我计较——我向你道歉!你说咋样?”
  艾抵资说的很“真诚”,一边说还一边忽闪着不大的眼睛瞅着何艳丽。她确实有这个本事——不管她曾经是怎样的对待别人,当她想和对方和好的时候,她要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要么就会毫不隐讳地直接说出自己以前的过错。。。总之,那种“真诚”和“亲切”是普通人难以抵挡的。
  何艳丽仍然低着头,说:“过去了就别提了。。。。我干活去了。”

  下午四点,同学们都回来了。杨学因为要暂时住在青年点儿,所以也跟回来了。刚一进屋,艾抵资就病殃殃地迎了上来,说自己的伤口又疼了,赶紧给我换药吧!
  杨学很有风度地给艾抵资换了药,并嘱咐她不能哭、不能笑,伤口不能被冻到......
  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水田工程比预期的提前完成,而且足足修了有十亩地;现在就差开春儿的时候往泥鳅沟小水库里放上几百尾鱼苗,大米干饭红焖鱼的前景就在望了。

日期:2008-7-4 16:47:00

  三十七、
  1970年农历正月初十,知青们先后都从城里返回来了,青年点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回城会了我几个老同学才知道,咱点里的人太傻啦!”方国庆一进屋就嚷嚷上了。
  “咋傻了?你又取到什么真经啦?”余抗修乐呵呵地问。
  “我那几个到XX下乡的同学跟我说,他们回家坐火车从来不买票。”

  “啊?”
  “我当时也“啊”来着,你猜我同学怎么说?人家用手一指车座上的标牌——你这车不是写着硬座吗?我们就是“硬座”!爱咋咋地!”
  黄为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吹吧,你就吹吧。那你得看查票的多大岁数,要是四十岁以上的还差不多——谁家没两个下乡的孩子?都能体谅。就像你说的那样,跟人来硬的,下车非把你关在铁路局的小屋里不可!”
  方国庆被“撅”了一下,心里不高兴,但黄为民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吭声了。就听韩彤辉说:“哎呀,这先进经验咱可得学啊!要不一年到头在地里干活挣的那点钱,不都捐给铁道部啦?”
  徐荣光批评韩彤辉道:“这也叫先进经验?上纲上线地讲,这不也是挖社会主义墙脚?做人呐,就该本本分分的,不能去琢磨这些歪的邪的东西。”

  大家在屋里闲聊的时候,联红霞和何艳丽已经在烧火做饭了。屋外北风很呼啸,灶坑里燃烧的烧柴噼啪地响着。艾抵资独自一个人,一手拿着小镜子左照右照,一手拿着秋茄子(据说吃茄子有助于消除疤痕),不时往嘴里塞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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