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7-15 17:39:01
五分钟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小屋子里,傅杰的手里提着包着军服的小皮箱。那是梁东华连同军服一起送给他的,这只皮箱看上去也是和军服同一年代的东西。精致考究,旧了,更显得是个难得的物件。
“首长不在,就在这儿照吧。”傅杰刚才在大卧室里说,他还想说也省得他来回提它,他的小房间也太小太乱了。
“不,不在这里。”罗兰不说为什么,带着他又回到了他的小房间。“你进去换上,我在外面等你。”她这样说。
门再打开时,傅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年青精悍的男人最好的装饰除了武器外就应该是军装,穿上了这身衣服,傅杰自然而然地就精神焕发了起来。罗兰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他,好长的时间,她向他笑了笑,走了进来。开始从她带的包里拿出摄影支架,选位置,摆座位,拉上了窗帘遮暗了光线。傅杰发现她明快的神色消失了,她严肃认真,全心全意地做着这些事。一切都做完了,她又要他等一下,她的包里还有镜子和梳子,还有几件无论是造型还是老旧的程度,都不是现代制造的头饰。她要他帮忙,她把她的披肩长发梳了上去,以这些头饰做成了一个特殊的发型。
这时傅杰才发觉,今天罗兰穿的衣服的色彩还有样式都不是时下常见的类型。他不懂这些,只是觉得现在的罗兰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仿佛不是生活在现代里,她与这座老旧,但气派非凡的老楼变得非常和谐。
“好了,现在开始。”一切就绪,罗兰坐在这间小房间里唯一的椅子里,她要傅杰站在她的身后,阳光斜射进来,傅杰身上的军服由于他的站姿显得加倍的挺拔威武,他的面目棱角分明。他按照罗兰的要求,把手温柔地扶在她的肩膀上。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罗兰,让他没想到的是,罗兰以加倍的温柔把他扶持着她的手握住,从自己的肩上拉下来,在她的胸前合拢停留。
在闪光灯闪亮后的一瞬间,傅杰在罗兰用过的小镜子里看到了他们相依相偎的形象,他像是跌进了一个年代久远但温馨难忘的梦里。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印象和滋味,就仿佛他好久之前就见过这样的情景,就好像他早就在这样的情景里见过罗兰,与她这样的亲密接近。
连这时斜射进屋子里的阳光,他都仿佛记得,几十年前它就这样照耀过他们。
“带着它,跟我走。”
窗帘被拉起来了,罗兰的背包和傅杰的军服都收拾起来了,傅杰以为一切到此为止,可罗兰突然这样对他说,她指着己经重新装起了军服的老箱子。
“去哪儿?”傅杰提着箱子,陪着罗兰一直走出了梁家的大门,才想起来问她。可罗兰不回答,她像上次一样出了大门沿着院墙向后院转。傅杰只好跟着她,又走上了那条荒芜的老巷。一路上,罗兰没有看他,也没有跟他说话。他们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出了绿色的老巷,来到了繁华喧嚷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这时傅杰不得不又一次问她:“罗兰,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罗兰又走了几步,看他没跟上来,才回来回答他:“去我学校。”
“你学校?那在哪儿?首长回来我不在,他……”傅杰不好措辞,可他真的不能忘了他的工作。
“不会的,”罗兰的眼睛直视着他,她的话坚定,不容置疑:“他什么都不会的。你无论去哪儿,去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
傅杰惊讶她的态度,更惊讶她怎么会这么说,她怎么会那么了解梁东华?但她的神色让他不能怀疑她,她说完了这句话,就又转身往前面的车站走去。傅杰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
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傅杰梦寐以求想去的,那是大学;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傅杰死都不愿意去的,也是大学。他本以为他今生今世再也没有机会进到任何大学里了,他己经发过誓这一生永远都不靠近任何大学。可他现在正走进一所大学。
罗兰的学校。
傅杰听人说过大学是什么样的,几乎所有的大学入门处都是个好大好大的广场,通常都会有草坪,有喷泉,甚至有鸽子。大学里面的老师不像老师,像你的朋友;大学里面的学生不像学生,他们个个都自由自在,为所欲为,一切凭你喜欢……那里还有随你出入的自习室,不能随你出入的女生宿舍……好多好多,傅杰不想看,但还是看到了。他一路走去,跟着罗兰进了一间体育场馆。体育馆的入口处立着一块小牌子,上面写着:“下午三点――六点,话剧排练,谢绝参观。”
体育馆里己经有了不少人,罗兰把傅杰安置在看台上,她走进了那些人中间。那些人把罗兰围了起来,傅杰在上面看着,觉得她好像是这伙人的首领,在给他们解释问题,分配工作。好一会儿之后,这些人散开了,他作为唯一的观众看到了一次话剧的排练。
在众多的角色中,他只留意着罗兰。因为他留意着罗兰,结果无法避免地看到了剧中的另一个主角,男主角,事后他知道了那个男青年是罗兰的同学,叫夏炎。这个男青年高高瘦瘦的,在一大群年青中间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长长的头发,他修长略显瘦弱的身体微微有些前倾,带着些好像驼背了一样的病态,这种病态更加突出这个人的独特气质,就像个忧愤伤身的诗人。傅杰听不到他们含糊不清的台词,他看着罗兰和这个男青年时分时合,像是在一个难以挣脱的漩涡里,像是要分开,又像是要坚持着永远在一起。
其实他只是看到了夏炎不停地拥抱着罗兰,一遍又一遍。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看见下面的人群突然四下散开,罗兰在那个男青年的怀里直起了身子,她摇着头说着什么,突然向看台上招手。傅杰没有意识到罗兰是在叫他,只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罗兰在下面叫:“傅杰,下来啊。”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傅杰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和夏炎碰到了一起,他在夏炎的异样的目光里来到了罗兰的身边。罗兰走向了他,基本上她这时才算是彻底地离开了夏炎的身体。
“他是谁?”夏炎跟着她,还是在她身边问。这样罗兰、傅杰还有夏炎就走到了一起。傅杰比他们年纪都小,但他的身材最高。他看着发问的夏炎不回答,介绍的是罗兰:“他是傅杰,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他,他是干什么的?”夏炎问得非常无礼,可在他却很自然,符合他的外形气质。罗兰皱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们周围的男男女女们有好几个吃吃的笑了,夏炎的敌意这么明显。
“我没有职业。” 傅杰平静地回答了他。很奇怪,傅杰开口说话之后,体育馆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把目光重新集结在傅杰身上。在这些人的眼睛里,傅杰的言形气质与众不同,他阴沉着脸,嗓音低沉,看上去很消沉,可感觉着非常稳当,与他们这些活在象牙塔里,努力让自己变得与众不同的人截然不同。
英俊的傅杰,阴沉精悍的傅杰。罗兰站到他身边,转向了其他人:“夏炎,你不适合这个角色。换傅杰来演。”
“你说什么?!”夏炎的表情不仅是震惊,简直是被羞辱了。他先是瞪着罗兰,很快就转向了傅杰。或许这个人真的具有艺术天分吧,他的情绪来得非常快,而且强烈:“就凭他?!他是谁?你怎么能这么肯定他比我适合?!”他连着追问,罗兰作了个乏味无聊的表情,这个表情把他的“天分”映衬得那么的幼稚可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夏炎的嘴闭上了,脸迅速变得充血痛红,可那不是因为害羞。
“傅杰,把箱子打开。”罗兰说:“夏炎,有件衣服你试一下。”她拿出了那身过了时但经典气派的国民党老式军服,在大家面前抖开。人们围了上来,发出惊叹的声音,对着它指指点点,站在他们圈外的傅杰不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对这身军服如此的惊喜甚至羡慕。
这时夏炎的气恼不见了,他接过了衣服马上就穿了起来。秋季的军服穿在夏季的衣服外面,自然又全体。他又穿上了老式校靴,戴上了军帽,这时,他也变样了。傅杰看见透过人群,罗兰在向他微笑。他懂她的意思,看到夏炎现在的形象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同样高瘦的夏炎穿上了军装显得不伦不类,首先军服在他身上显得过于肥大,那没有突出他的精壮,反而显得他很水汤。他的袖口裤腿都要收起来些才合适,这时就像是清朝朝服里遮住手背的马蹄袖。他长长的头发也再没有了潇洒飘逸的感觉,让人觉得颓废甚至狼狈。而他略微前倾驼下的腰背让军服空空荡荡的,没有胸肌的男人就是没有办法。在傅杰的距离角度来看,夏炎的整体感觉就像个被强拉来当兵的秀才举人,无论穿上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仍然是个腐儒酸丁,哪有半点军人的英勇甚至凶狠的仪表神态?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夏炎在人群里还颇为自信地慢慢转了一圈,让同伴们好好欣赏。
有所回应,围观者不断要求他挺胸直腰目视前方,正经点!
好一会儿,罗兰阻止了他的军装秀。她要夏炎把军服脱下来,示意傅杰穿上。穿上了军装的傅杰更加阴沉,更加的不动声色。他的样子比人们常见到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军人形象还要有震撼力,不可猜度的东西更加让人提防。
傅杰看到了眼前这群大学生们的表情变化,其中夏炎的脸色最难看。这时他知道了罗兰为什么要让他先穿上这件军服了,这明摆着是在所有人的面前涮他的面子,让他自动自觉地让位走人。更可恨的是她做得这么“大公无私”,借这个机会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傅杰,答应我演这个角色吧。”罗兰把他的军帽正了正,郑重地说。
“可是,我没有……”
“你能的,”罗兰阻止他说下去,她一字一字地说:“相信我,你生来就是为演这个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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