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生命力的味道和象征吧？”我饶有兴趣的端详着他罕有的、这略显孩子气的一面：“不过你看上去真的挺喜欢阳光的样子，那种沉醉的表情，让人看了都觉得有点小幸福。”
　　“如果不乐观一点，如果不喜欢阳光的话，那么就没法子更好地生活下去了。”小白牙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在那明媚的表情中，又忽地掺入了一些黯然的神色，“虽然人要乐观一点是没错的，可是青唯，我觉得李晨说过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甭听他瞎扯！”我立刻反驳，观察到小白牙脸上表情的变化，也感受到他情绪上的转折。
　　“不是瞎扯，我说青唯，我从来没和你谈过我关心的事情吧？今天，第一次来你公寓，想好好和你聊些自己的事情……”小白牙征询地看着我，迎向那样的眼神，我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咱们真的是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面，青唯你的世界是被品牌和随心所欲所构筑的，但我……”小白牙沉吟着，“比如说，我们在乎的事情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知道现在我在乎啥不？我在乎水电费是不是真的会涨起来。”
　　“在青岛，我们家把空余的房间租给外来的打工人员，你知道青岛有很多企业，就业机会也比较大，家里刚好有四层楼，我们住在一层，以上三层就全部都租出去。”小白牙凝视着我的眼睛。
　　“因为有这些房租，爸妈生活也比较有保障，我在上海开销很大，敬不了孝心，但只要知道爸妈在青岛过得还行就安心了。爸妈退休金并不高，有了房租，你知道我们租给农民工，其实也没有多少钱，省省还是过得去的。”
　　“……”我沉默，一时之间也不晓得怎样回应，于是就认真听了下去。
　　“如果水电费要翻倍，例如按照报导说的只限制在一定的数额，超过后就要多收好几倍的钱，那么爸妈该咋办呢？房客们该咋办呢？”小白牙笑了笑，“一想就觉得好伤神，报导都说这样是为了制止浪费，可是像咱这种平民老百姓，到底有多少家庭是会真正去浪费水电的？我不明白。”
　　“如果新规定实施，我家肯定月月超幅，然后爸妈交的水电费咋办？不就只有提高房客入手？房客们都是农民工，那样减负的意义在哪里？其它方面可以省，省一点不生病生活总还过得去，可是如果连水电都用不起了，我说的不是真正的用不起，而是……”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接了过来，我是真的明白，并且我想要让他知道，我明白他的想法，我明白他所在乎的这一切，在我的世界里面不是只有品牌或者玩乐而已，但是要如何去传递这一点？我只有专注地看着他，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样做。

　　“真的一点也不浪漫，也不潇洒，对不？可是，这毕竟就是我的生活啊。”小白牙斜过身体，感慨地笑着，即使那笑容是如此落寞，但他仍旧微笑着，“在上海每个月领到薪水，想到的就是扣除房租手机费交通费饭钱之后，剩下的咋样花会比较有节余比较合理？”
　　“上海房租很高，真他妈的高，交通真他妈的贵，你是北京人应该再清楚不过吧？北京的公交刷卡只要四毛钱，上海却得收两块，都没啥钱剩下来给爸妈了，水电再这样一涨，那这生活该咋样过，我操心的都尽是这样一些事情。”
　　“或许李晨说的是对的也不一定。” 小白牙深深地吸了口气，“年轻人的想法我不清楚，不过比起啥抵制家乐福或抵制日货之类的，我更关心的是家里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用水用电，更关心的是这个规定会不会真的实行？”
　　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只是专注地聆听着，小白牙边笑边和我分享了他的世界，是个琐碎、日常、却又因为这些细节而真实得不得了的世界，那些话语从耳畔掠过，透过这些话语拼凑出来的图案，我觉得自己看到了小白牙心扉的图案。
　　“我很没劲儿、很没派吧？明明才二十四岁，却尽像大叔一样操心着这些事情？”最后小白牙用相当自嘲的语气这样问我，看着那个自信不断地下降动摇的男孩，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
　　“不会。相反，我觉得这样努力的你很了不起，我很高兴，能够听到这些事情，真的很高兴。”我不是为了安慰他才这样说，而是坦率老实地告诉他我最真实的想法，我喜欢的就正是这样的小白牙，虽然琐碎、虽然家常、但却温暖。

　　“别扯了。”他不太相信地说，却又笑了起来。
　　是啊，小白牙总是会呈现出各种各样的笑容，开心的笑容，落寞的笑容，明媚的笑容，自信的笑容，不坚定的笑容……那样的小白牙似乎一直没有改变，记忆片段不断从脑海掠过，直到听见小白牙的声音。
　　“青唯？我这个样子到底行不行？”
　　“啊。”我顿时回过神来，“表现很好，但不是我想要拍摄的那种风格和效果，小白牙，你再去换套衣服，然后咱再重新试下另一种拍摄模式。”
日期：2010-10-29　18:02:17

　　我换了另一种背景音乐，michael buble的《hollywood》，用这首歌曲进行了反复播放的设定，然后也不急着按下快门，而是站着边拍摄边开始向小白牙发问，我希望籍由交谈来触发他的情绪，从而达到我想追求的效果。
　　“小白牙今天来工作室这里，感受咋样？”我率先从最日常的部分入手，这样比较容易消除模特的戒心。

　　“挺惊讶的，不过老实说就是觉得不安，我也自拍过，也自个儿传到网上过，可是那和为国际品牌拍片完全是两回事对不对？”小白牙浅笑着说，有些俏皮的摆了一个酷酷的姿势。
　　“没啥好紧张的，只要你相信我的话，反正把你自个交给我就成了。”我回答，然后又顺势将话题往内里探入：“交过女朋友吗？如果你有了一个姑娘交往，你喜欢叫她‘女朋友’还是‘恋人’？”
　　“女朋友啊，如果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孩子，到现在还没交过女朋友，那么一定是件奇怪的事情吧？”他笑着反问，随后双手插进裤袋，仰着头以一种散漫的眼神凝视着镜头，“在青岛读高中时交过一个女朋友，但在高三时就分开了，大学时也谈过恋爱的，反倒是毕业进社会后，就再也没有和女孩子处过了。”
　　“知道不？青唯，在山东是不时兴用‘恋人’这种词的，如果用了只会被别人认为你很装，基本上我们也不用‘交往’这个词，通常都说处丨女丨朋友、处男朋友之类的，‘我和她正处着呢’，我们习惯这样说。”
　　谈及故乡，小白牙的眼眸里，逐渐流露出一丝缅怀的色彩，“但来到上海后，我发觉身边的同事就挺喜欢用‘恋人’这个词的，慢慢想起来，其实用‘恋人’也挺好。恋人，彼此相恋的两个人，彼此依附的两个人，因为有这层意义，恋爱才会令人向往的吧？”
　　“那么，为啥来上海后没有女朋友？虽说不是本地人，但长腿又长得帅、性格又开朗的男孩怎样也不应该坐冷板凳的啊。”我不紧不慢的按着快门，逐步引导着他的情绪，“还是，你依旧想念着以前的那两个女朋友？”
　　“想念啊……毕竟是曾经处过的女孩，如果说完全忘记的话，那一定是不现实的。”小白牙的口吻中，也逐渐透露出内心的眷恋，“我觉得人最单纯的时候就是中学时候的恋爱了，我们高中管得特严。”
　　“可是，那时候只要想到上学时能见到她，就会觉得开心，因此对于上学也就有了期待，两个人在下课时说几句话也觉得甜蜜。你知道的，中国的高中生和日本啊西方啊那些外国的高中生完全不一样，当我第一次尝试去牵她的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