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28 21:10:00
第二天,该死的玉军竟然没有来上课,我心神不宁地度过了难熬的一天。从来没有如此这般地思念过另外一个人,这种感觉,真是怪怪的。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还是财心不死地站在学校东面的围墙边,这里有一块倒塌的地方,能轻松地穿过围墙来到乱坟岗。
我一心一意地盯着学校的方向,如同一个痴情的欲女,盼望着玉军的出现。突然,我的屁股上遭到重重的一击,整个人没有站稳,一个标准、漂亮的“嘴啃泥”,就扑在了地上。由于这几天一直阴雨绵绵,地上湿乎乎的,我的身上,手上全都沾满了泥巴。我不由得怒火三丈高,还没有爬起来,就想着:“是那个王八羔子,我一定让他死得无数次!”
“哈哈哈啊哈……”放肆的笑声传来。
原来是玉军这个不孝的侄子。我站起来,想要给他点颜色,一转身,却也仍不住笑了。只见玉军的一只眼睛四周淤青,也就是传说中的熊猫眼,额头附近还有几个突起的小包。就这样,我和玉军都放声大笑。他笑我的满身泥,我笑他的熊猫眼和N多小包。
过了一会,我停住笑,问:“玉军,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玉军却毫不领情:“你这个家伙,说好不告诉莉莉他爸,结果你转身就告诉了。今天我上学的路上,被莉莉他爸拦在路上,折腾了好半天。我跪也下了,头了磕了,最后从他爸的裤裆下才跑了出来,捡回了一条狗命。”说完,他又要动手。
“你等等,我可、可、可……没有告诉莉莉他爸。”一着急,我就结巴起来,“我还想跟你一去寻宝呢,告诉莉莉他爸对我有什么好处?”经过我好一番辩解,玉军才相信我。
等我们决定要开始寻宝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雨,不知道何时又开始下了起来。一个个隆起的坟包,隐隐约约地在雨幕中闪现,诡异异常。被人挖出的棺材,有的棺材一头的木头已经腐烂,黑洞洞的,让人不敢直视。恍惚间,我居然发现棺材里面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不知是冷,还是害怕,我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玉军猛地一叫“大鹏”,我才清醒过来。该不该把这个事情告诉玉军。不用了,告诉他了,这个家伙肯定把我笑死,然后告诉全班同学说我胆小。我诺诺地应道:“噢,噢,噢,好的。”
跟着玉军,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一个大坑。这个坑,是有人挖土烧砖形成的,大约有十米来深。可以清晰地看到,有些棺材下面,压着其他的棺材。被压在下面的,多是因年代久远而无人认领的棺材。玉军努了努嘴,说:“棺材里面就有,好多呢!”
我赶紧走近玉军,献媚地说:“我跟着你!”不想,玉军却说:“那可不行,你去一个,我去一个。不然,找到了算谁的?”被他一问,我到楞了。心想要是自己能多找几个,不就可以多吃几个罐头吗?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千年真谛,亘古真理!
玉军说完,就朝一个被压在下面的棺材走去。我也想去,可是一股难以抵挡的尿意毫无预警地向我袭来。我那个时候6、7岁,也有了一些害羞的朦胧意识,虽然玉军跟我一样,都是男孩子,但我还是要避开他,才能尿得出来。
我朝四周一望,暮色加细细的雨幕,已为周围的一切蒙上了灰色的纱。想起自己身在一片乱坟岗之上,尿意就更强烈了。我爬到了坑上,找到了一棵树,正要畅快淋漓地释放释放。就在这时,雨幕中隐隐地走来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个老太婆。
2010-10-29 14:20:00
这个老太婆大约70多岁,身体看起来十分孱弱,背也驼得很夸张,几乎就要与地面平行了。她走得那叫一个慢,简直就是在挪。一步、两步、三步……倘若在平时,我还有闲心看看,而现在,我身处乱坟岗,四周又烟雨朦胧,再加上我的体内有一股要避人前的急需释放的能量。所以,我只好死死地夹紧两腿,祈祷着这个老太婆快点走过去。
可没有想到,她却一步一挪地向我走过来了。“这个老太婆,真讨嫌!”我心里暗暗地骂着。大约有一个世纪之久,老太婆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挪到了我面前。我才看清楚,她穿的衣服十分厚,就像就秋天穿的一样,厚厚的。虽然是清明时节,但我们那里只用穿外套就行了,可那个老太婆却穿着像要过冬一般。她手里来拧着一个竹篮子,一晃一晃的。
老太婆走得很吃力,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然后冒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生产队下工了吗?”我楞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回答。什么是生产队,什么是下工?真是个奇怪的老太婆。为了让她快点走,我就随意说:“下了,下了!”老太婆听了很高兴,喃喃地说:“那就好,我可以收黄豆了。”然后,她就继续朝野外走去。
这句话我到是听明白了,她要去收黄豆。在农村长大,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清明时节是4月,正是播种的时候,黄豆收获要等到秋天,大约是9,10月份。这个老太婆不是老糊涂了吧?想到这里,我鬼使神差地对这老太婆喊:“婆婆,现在哪里有什么黄豆?”
听到我的叫喊,老太婆缓缓地停了下来,转过头,一个声音阴阴地飘来:“回家去吧!”多年过去了,这从十分压抑的胸腔中发出的声响,至今让我难以忘记。这几个字,冷冷冰冰十分机械,没有任何生气,就像从一个机械人嘴中发出的一般。并且声响传出时,老太婆的嘴却是一动不动。我整个人像掉进了隆冬的河水中,手、脚,然后是四肢,身体,渐渐被冻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老太婆一转身,又继续朝前走。我这不安分的眼睛一瞥,竟然发现她的左边的耳朵,只剩下半只!我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想叫玉军来救我,可就是发不出来任何响声。我挣扎了一会,头终于可以动了,我就扭头,向大坑的方向喊:“玉军!”
空旷的乱坟岗上,回答我的,只有凄凄的冷雨。待我喊完回过头,却发现,那老太婆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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