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保姆所经历的风花雪月》
第2节

作者: 如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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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丢下灶活,拉她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半年多了,我总算有个交心的对象了.她为我没有继续复读而遗憾,说大学虽不像以前那样是跳出农门的惟一途径,可现在做什么,手里没文凭都跌价的,文凭不值钱,可也是敲门砖.她甚至想说动我父母让我重新复读.
  我拦住了她,说自己也没打算再进学校了.她跟我聊了不少大学里的新鲜事,说半年下来过得很无聊,整天吃喝玩乐,根本没正经看过书,便从口袋里掏出钱夹来,让我看她男朋友的照片.我发现过去的她变化很大,说话是普通话,穿戴很时髦,就连以前见男生就脸红,现在也有了男朋友,变化实在太快,让我有点接受不了.
  她叙述的大学生活让我感到很陌生,不是我想象的象牙塔下,意气风发,好象成了自由散漫的天堂,没有管束,只有享乐.
  她开始跟我说起了未来打算,先玩一年放松自己,以后考个研究生,想留在高校教书,说完她的理想,她问起我的计划.我不知如何回答她,我没有计划可言,没根没落的,一头雾水.
  她挖苦我说,不会想嫁在乡下,做个村妇,过完一辈子吧.我说,我现在的景况是高不成低不就,家里人真的要帮我寻婆家了.她笑了,说指不定下次来看我,我就抱上孩子给喂奶了.
  我忽然脱口而出道:想到北京去做保姆.


日期:2007-10-30 10:49:12

  让我意外的是,同学非但没提出异议,反而说起在北京做保姆的好处来,说北京那是首都,保姆也是有档次的,远的不说,就她的堂妹现在每年在北京做保姆能挣到好几块钱,雇主包吃包主,她堂妹在雇主家还学会了电脑,常给她发电子邮件.
  她堂妹才初中文化,做保姆没到一年,回来后脱胎换骨了,感觉像换了个人,一口地道的北京话,年初三就又回北京了,那边雇主一家子已离不开她,老电话催她回去.
  同学给我灌输了新思想,说别瞧不起保姆职业,那是你入城的门槛,只要自己争气,就有出头之日,不可能做一辈子保姆的,北京有的是机会,你也可以参加自考,考取文凭,他们学校就有好多自考生.
  她的鼓励之言让我恢复了信心,感到黑暗中找到了光亮.那晚同学没回家,跟我聊了一宿,半年大学生活让她见识很广,摆出很多我从未思考过的道理来,我终于在高考失榜的打击中醒悟过来,感觉脚下的路是要有勇气去尝试,成不了大学生,跳不出农门,还有其他选择.天无绝人之路.
  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晚的温暖画面,两个老同学在寒冷的冬夜里,畅想着她们的未来.未来是什么,她在一家乡村中学教书,用教鞭和粉笔重复讲台上的日子,而我沦为居家享乐的少丨妇丨,靠相夫教子来打发枯燥的时光,相比之下,她实现了理想,只是换了个讲台,简陋的讲台;我却没能实现自己规划的理想,将自己闷在烦躁的大都市里,呼吸着窗外的乌烟瘴气,在电脑前消磨残余的时光.

  这就是人生,人生如戏,一个无法左右自己角色的人生舞台.

日期:2007-10-30 10:58:27

  家乡的旧年习俗:七不出,八不归.初七不出门,初八不归门.
  初七,一家五口坐在一起吃饭,我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父母很意外,他们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始终跟村子里的女孩子有些不同,上不了大学那也是高中毕业生,有文化的女青年.可当我提出要进京做保姆时,父母反而有些想不开了,父亲严肃着脸,不吭声,母亲唠叨起哪个村的丫头被人搞大了肚子回了家,成为笑柄之类的话.两个上中学的弟弟坚决反对,说什么也不能让姐姐去做保姆,劝父母让姐姐去复读,考大学才是出路.

  父亲最终从烟雾里抬起头,问我是不是想好了.我点头称是,说弟弟们很快也要考大学,现在的学费太贵,靠家里农田收入将来肯定不够,我闲在家里帮你们做农活也增加不了收成,还不如去外面挣钱,保姆虽说不好听,可一样是劳动收入,我想开了.
  母亲问,那城里的东西你都不熟,会用吗?
  我说,不会可以学,不就是煤气灶,洗衣机,电冰箱,空调器吗?会动手自然就会.
  母亲又说,那带孩子呢?
  带孩子更简单,两个弟弟都是我带着长大的.我说的是实话.

  母亲摇摇头说,城里的孩子带法不一样.
  父亲想了想说,听说县里有专门的劳务介绍,还给培训,跟北京那头直接联系,春节后上县里打听一下.
  我说,那是政府办的,时间来不及了,我已跟她们几个商量好了,过了初八就动身,她们在那里很熟,介绍个保姆很简单.
  一时间,家人都沉默了,好象都在为我担忧,其实我也一样,对于未知的世界只简单到洗衣做饭,真不知道,一个保姆的角色是怎样的形象,象姐妹们所说的那样,还是表哥嫂的忠告,而我想象更多的是电视剧里的保姆形象,我的思维定格在<<我爱我家>>里的小保姆身上,那保姆融合在家庭里,一样笑口常开

日期:2007-10-30 11:03:06

  临行的那个晚上,母亲哭了,我印象中坚强的母亲只哭过两次,都是为了她惟一的女儿,不希望女儿跟她一样,在庄稼里过完辛劳的一辈子.我考高中时,母亲哭过一回,央求父亲让我继续上学,父亲妥协了;夏天放榜我没考上,父亲决定不让我复读,母亲又哭了,这次央求没有成功,我最终也占了父亲这边,自暴自弃,母亲在哭泣中对我也不再指望了.这次的哭,是母女骨肉难以割舍的痛,我搂着母亲瘦弱的身子一同撒泪,两个弟弟在旁也抽泣.

  作为一家之主,父亲也哽咽失声,说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作为长女不要怪父亲,父亲没能力,只知道种田,以后的路长着,得靠女儿你自己走了.我又伏在父亲的肩膀上,山一般的宽广让我更加眷恋起家的温馨,我任凭泪水浇灌在父亲的棉袄上,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在失去山脊的依靠后,产生了恐慌.
  母亲擦着眼泪帮我收拾包裹,又拿出针线来将六百元钱缝进我内衣里,那是我的全部财产,她又从衣柜里找出她那个一直没舍得用的新围巾,放在我床头上,嘱咐我明天出门戴到脖子上,外面风大天寒.
  收拾完后,一家人又坐到一块说起话,我嘱托两个弟弟要听父母的话,好好读书,并将自己过去上学用过的资料找出来,放到他们手上,那些资料我一直保存完好,也曾想过重回学校时用上,现在对我来说,是份记忆了,没有实现的梦想再次落在了弟弟们柔嫩的肩膀上.
  我只带走一本书: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我将自己对文字的全部爱好浓缩在这本书上,也是离开家乡后的惟一精神食粮,以后的岁月里,我时常在夜深人静时翻开它,一字一句地咀嚼着生活的苦涩,它成了冷漠都市里惟一跟我亲近的朋友.

日期:2007-10-30 11:12:48

  第二天,同行的姐妹敲开了家门,就要出门了,一家人围着我千嘱托万叮咛,母亲说,要是不如意就赶紧回家.父亲像无数个父亲一样,在女儿离开身边时,最担忧的还是人身安全,他那焦虑的皱纹间,隐藏着无尽的牵挂.还要赶很长的路,同行的姐妹都催着动身,便劝慰家人说,到了北京,到处是老乡,说出巢湖话就有人帮忙.
  一家人站在屋前跟我挥手道别,依依难舍,母亲紧赶几步,将用布包着的荷香蛋塞到我背包里,嘱咐我路上饿了吃.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在路边拦了辆三轮车上了县城,再由县城改乘中巴到了巢湖.
  巢湖火车站不大,人却非常多,小小的候车室挤不下,全跑到了站台上等车,都在翘首盼着那辆专列的到来.说是保姆专列,那只是个名,实质都是民工,因为巢湖进京的民工太多,才有了专列,又因为民工中保姆最有特色,才有了保姆专列的名堂.
  这名堂不小,至少引来了不少记者的相机,有几个摄像穿梭在人群里寻找着最佳镜头:民工的脸都带着节日的喜庆,也带着几分焦虑.

  我的心情是激动的,望着那无限的铁轨,我的脑海已翻腾开来,掀开波涛绵延在北上的疆域里.

日期:2007-10-30 11:15:47

  "火车开动了,我的心儿早飞扑出窗外,迎着呼啸的北方,好似车轮一般滚热.车里很闷热,像个闷罐子塞满了人馒头,到处是行囊,到处是人头,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人压人,脚踩脚,动弹不得.我们被挤在车厢连接处的门边,呼吸的气流翻滚在车厢里,让人透不气来.我蹲在地上,趴在背包上,借着人腿缝隙透过的一点光亮,望着倒退着的田野,我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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