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7-17 6:09:00
　　第十九章 致命的秋叶（三）
　　如他承诺的那样，蓝铭在回国后的那个星期三便再次来到了养乐堂。
　　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痛苦的往事一下子又变得如此清晰真切，但是再次见到杨刚和她，他的心中却也添加了一丝平静。但他没有再试图接近他们，甚至尽量避免正视他们，尤其是她。他告诫自己要像以前一样，与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只是在远处守望。

　　但是在几星期之后的一次演奏结束后，当他经过通往大门的那条长廊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正倚在长廊旁的扶手向外面的花园望去，没有看到他。
　　突然看到她的身影，使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能就这样从她身后默默地走过，于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说了一声“你好”。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却没有吱声。
　　他突然察觉到她面庞上泛起的红晕。
　　当她略带窘意地挤出一句“你好”时，他感到心中在那一瞬间涌出一份异样的感觉，他不禁笑了一下，脱口而出：“很久不见了。”
　　“是，很久不见了。”她的羞涩还没有完全消失。
　　“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吧？”不经意之间，这句话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已经太晚了，已经无法收回了。

　　她好像也对他的这一提议毫无准备，但在沉默了一刻后，还是说了声“好”。
　　两人出了养乐堂的大门后，她推荐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她说那家店离得不远，大约五分钟的路程。
　　那个八月初的下午，他们便顶着难耐的酷暑向那家咖啡店走去。
　　更令他难耐的是他那混乱的情绪。此时的他已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愚蠢，很危险。和她如此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他感到紧张，甚至有些恐惧。但他也不能否认心中那种想要接近她，了解她的渴望。有关她，他那时几乎是一无所知，除了她是杨刚的妻子。不知不觉间，那渴望似乎已变得很强烈。
　　走到店里，他的脸上和身上已蒙上一层汗珠。他们在窗口边坐下，她点了一杯冰柠檬茶，他则稀里糊涂地点了一杯冰咖啡。
　　那是他第一次光顾那家小店，但是那一日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太多留意。但对她的每一个神态，每一个举动，他却至今都好像记忆犹新。那日她穿了一件深蓝色带白色碎花图案的无袖连衣裙。大概是因为天热，她将平日总是散开的，微微过肩的直发别在脑后。

　　他们这样面对面地坐着，给他一种若幻若真的感觉。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问些什么。
　　“你在法国的那个城市学习？”是她先开了口。
　　“巴黎。”
　　“我从没去过，一定是个很浪漫的城市？”
　　“是个很有特点的城市。” 他很想继续，但不知是因为一贯的内向，还是当时的紧张，他停在了那里。

　　看着她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我很喜欢那里的建筑。其实我倒不很喜欢那些有名的旅游景点，总是人满为患，再美丽的景致也会被人群和喧闹所淹没。我更喜欢那些普普通通的，当地人经常出入的地区，街头巷尾都透露着一种淡淡的浪漫气息。”
　　他记得那之后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说了很多话，但具体的内容他已记不清了。但无论自己谈到什么，她都好像在津津有味地倾听着，还不时会微微点头回应，脸上偶尔也会涌上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她面前，不知不觉间，他那紧张警惕的感觉也渐渐松懈了。
　　终于，他压抑不住心中对她的好奇。
　　“请问你是做什么的？”他选了这个最平常的问题开始。

　　“我写小说。” 她说。
　　这个答案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作家，那是一个他很陌生的领域。在钢琴前长大的他甚至没有读过几本完整的小说。
　　“你的作品叫什么名字？” 他还是问道。
　　“到目前为止，只有一部长篇小说被出版，叫《日落滑铁卢》。”
　　他的确没有听说过这部小说，一时无语，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本小说写完后，一直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是我丈夫找了熟人，才帮我把书出版了。”

　　听了这话，他一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的丈夫？她指的是杨刚吗？
　　大概是察觉到他那困惑的神情，她解释道：“我在几个月前又结婚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沉了一下，但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看来你的老公对你很好。”
　　她也点了下头：“很好。他是我前夫的上司。”

　　他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是杨刚的上司，想必应该是位更出色的律师了，一个她可以依靠的丈夫。
　　那之后没多久，她便提出还有事要走了。她说自己的车还停在养乐堂的停车场里。他提出要送她回去，她说不用了，他也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