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1　17:25:39

　　五月翻译完日记，放下纸笔，垂头不语。
　　白延丰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叫道：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五月抬头看着他，不解道：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为什么那张元朝的广目天王下面压着两副唐朝的壁画了！他兴奋的坐到茶几前，指着纸上“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他在试图抹杀主人存在过的痕迹”一句，道：看这里，我前面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两张年代相差不远的壁画叠在一起，现在明白了，一定是有个人篡夺了归义军的权位，为了抹杀这段历史，就要连主人存在过的痕迹也要抹去！他说着，又凝眉道：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房间里静了下来，良久，五月才打破沉默，问李天道：谁管那个混蛋是谁呢，我现在惆怅的是我没看到这篇日记跟西天有什么关系。你发现了吗？

　　李天回过神来，满怀心事的摇摇头。
　　五月又疑问的看白延丰，白延丰踟蹰了一下，才道：那先把这个篡位者的问题放一边。你们没发现，我们最近发现的线索都连成一条线了吗？
　　五月道：什么线？我没看出来，我倒是觉得我们发现的线索都是毫不相干的，你们看，我们前几天发现莫高窟前面葬了一个小乘教的和尚，今天我们有发现西天跟这个归义军有关系，但是这两条线索根本就是两回事啊。为什么说是一条线？
　　白延丰苦笑了一下，道：是一条线，因为。他顿了顿，继而道：归义军信的就是小乘佛教。敦煌自古以来的佛教都深受于阗影响，而于阗在玄奘西行以前信的都是小乘教，这样推测，敦煌起码在一段历史时间内的信奉的是小乘而不是大乘，你们再看，归义军在张议潮起义五十年以后他的孙子就脱离了当时的朝廷，建立了西汉金山国，汉是汉人的汉，西是西方的西，在五行里，金也是西方的元素。而且，西汉金山的领袖称号是西汉白衣天子，白跟金一样，在五行中都是西方独有的色彩，这是什么意思呢？我觉得，西汉金山国白衣天子的意思就是汉族在西方的君王，但是，不要忘记，那时候是唐末，当时割据一方的诸侯很少自称是天子，他们都称王或者皇帝，为什么只有张承奉称天子？我在大学的时候研究过，我觉得是因为他的信仰跟中原的不一样所致，中原的信仰是大乘佛教，还有道教和儒家，这三个宗教都是多神教，他们容许君王将自己提到一个神的高度，但是小乘佛教只信释迦摩尼一个佛，我们认为这个世界只有释迦摩尼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只能称天子，天之子。当然，归义军的资料太少，我这个解释有些片面，可是结合先前我们看到的竺法乘墓，我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五月急道：那跟西天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因为……从斯坦因日记透露出的信息看，归义军，或者说当年的敦煌张家，是为了守护一处圣地而存在的。
　　他说着，指了指五月翻译在纸上的那篇日记，道：这篇日记了也提到了一个归义军的后裔，按照斯坦因的推测，他还在履行祖先的职责，试图用生命阻止斯坦因进入西天。
　　李天听完白延丰的解释，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苦苦思索。白延丰说的滴水不漏，但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五月也陷入了思索，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言不发，半晌，她重又抬头，气馁的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找？日记里说斯坦因差点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但是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白延丰遇到了专业问题，无端变的精神焕发，他自信的站起身，微笑着说：不。我知道是什么。
　　是什么？
　　你们没发现广目天王下面的那张壁画是人为剥下来的吗？
　　李天恍然明白了过来，道：你是说，是斯坦因为了找线索，故意剥下来的？那他说的线索就是下面的归义军标志？
　　是。
　　李天闻言，仔细的回想刻在壁画上的那个标志。
　　踏着彩云的马头神。它代表了什么意思？
　　李天毫无头绪的摇摇头，看向五月和白延丰。
　　五月还在凝眉思索。
　　那个出现的玉佩上的花纹跟莫高窟的艺术形象相差甚远，纵然李天熟知敦煌神话传说也不知道它代表了什么意思，那个一千五百年前的王国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含义晦涩形象凶煞的神作标志？
　　马头人身的神在敦煌城的城头飘扬了两百年，期间数度王朝更替，从盛唐一直走到宋代，猎猎之中就是两百个日月轮转，然而白驹过隙，千年以后的今日，它早已淹没在历史的滚滚浪涛中，再也看不清当初的显赫和意义。
　　时光荏苒，再辉煌的王朝也挡不住这这苍然历史。
　　白延丰也在唏嘘于这几千年风沙埋藏住的信息，李天正在沉思，就听他道：那是飞天。
　　飞天？
　　李天和五月同时惊呼。
　　白延丰点点头，道：那是飞天的变种。他说完，见李天和五月还一脸迷惑，便接着说：飞天是佛教八部天龙里的一部，最初是一对夫妻，丈夫是香神，叫乾闼婆，妻子是乐神，叫紧那罗，后来经过艺术变形，他们的职能和形象合二为一，就成了飞天，佛经里说紧那罗有男女两身，男身就是马头人身形，司音乐。还有……
　　白延丰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
　　五月追问道：还有什么？

　　白延丰犹豫了一下，道：紧那罗翻译成汉语，叫疑神。他似是怕李天跟五月听不懂，补充道：疑问的疑神。
　　五月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紧那罗是佛祖的最后一个弟子，她对佛祖的佛法有质疑，因为不相信佛法，所以叫疑神。
　　那归义军用他做标志是什么意思？
　　白延丰踟蹰一阵，道：我觉得，是因为他们对什么有质疑，所以便把这种质疑张扬了出去。
　　那他们在质疑什么？

　　他们在质疑敦煌的佛法。
　　五月不解的转而看李天，李天连忙摆手，说：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白延丰喝了口水，想了一下，道：我说过，我怀疑归义军信奉的是小乘佛法，但是在归义军立国前三百年，玄奘就从天竺取回了大乘经典，以后经过武则天弘法，大乘佛教逐渐成为了唐朝的国教，如果敦煌张家信的是小乘佛法，他们一定会对大乘的教义有所抵触，况且，从我们发现的竺法乘墓来推测，敦煌小乘佛法的传承远比大乘要早，斯坦因怀疑敦煌的张家是西天的守护者，我觉得很有道理，那个西天，很可能是小乘佛教的一个圣地，里面有什么现在不知道，但是它很可能就是让归义军怀疑大乘佛法的根本原因。

　　李天在高中时的历史老师热衷于研究敦煌历史，他曾联系印度孔雀王朝推测说当日阿育王建造的八万四千座佛祖舍利塔有一座就在敦煌，当日李天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但是经过这些日记不遗余力的寻找，西天渐渐浮现出了隐约的轮廓以后历史老师的话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耳畔，西天到底是什么？会不会就是阿育王建造在敦煌的佛祖舍利塔？他想了一下，对白延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白延丰一怔，摇头道：不会，当年阿育王弘法的时候取八万四千颗佛祖舍利，用大法力同时世界筑起八万四千座舍利塔供养，传说中国有十九座，这十九座都有具体的名称，但是这都是传说，后来发现的佛祖舍利也就只有法王寺的那一枚佛祖指骨，别的都没有发现。
　　先别管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重点是，接下来我们要怎么找？日记里说归义军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但是我看不出这个飞天有什么含义。或者……线索在那个要抹杀主人痕迹的篡位者那里？但是他是谁？
　　李天一怔，忽然想起了一个在敦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谋权篡位者，索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