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时》
第36节

作者: 无意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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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朱晴这根针,还是淬了毒的。
  一根针,最没有危险的时候,就是扎在他人的身上,深深地扎进去,全根没入。
  谁的身躯适合来迎接这一根针呢?
  我的心里涌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让朱晴和许迈两人进行交锋的话,谁能胜出?
  其实,谁胜谁负,有那么重要吗?

  我来这里,并不为寻得一个胜的结局。我仅是在逃避一个动作,腿部一伸一缩的动作。
  有风从头顶罩了下来。我的头发刚洗过不久,所以它无法立稳,一直滑落到地。
  对了,我的头发很长,如女人般地长。
  许多搞艺术的男人都会留一头长发。
  他们中有些人说是为了显示个性,有些人说是为了张扬叛逆,有些人说是为了性别中立。其实我自己的理由是,不喜欢去理发店。
  理发店里,理发师手持剪刀,喝令你坐在一张仄窄的椅子上,动也不能动,然后将你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一寸一寸地剪短。

  这让我想起了中学课本里龚自珍的《病梅馆记》里的一段:世间文人们为求得梅花曲、欹、疏样的姿态,于是不惜对其百般摧残,使其呈现出病态美。
  理发也都一样。甚至当理发师剪刀落下的时候,我的命根子隐隐地作痛。
  我会把这一刻想象成是在承受阉割的痛苦。
  很好笑吧?你一定会笑我神经过敏,想象力过于丰富。
  可是,头发真的就没有痛感吗?
  我觉得不是的,只是我们感受不到头发的痛。

  网络上盛行一段话: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得到你的眼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其实虽然鱼在水中,但水未必真正能够体会到鱼的泪水的咸涩。因为水的心承受不起,于是只能放弃。
  后来网友再加了一句:锅说:“丫都快煮熟了。还这么嘴贫!”
  世间的很多幸福,都是浸在悲剧中。如鱼水相欢,身在锅中。
  张爱玲的名作《倾城》里,要倾覆一座城市人的幸福,方能成就白流苏、范柳原两人的爱情。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过如此。
  喜剧、悲剧,就这么交互相缠,如恋人般不离不弃,如仇人般誓死方休。
  我体内藏着阴郁的黑色,于是注定只能于悲剧之中找寻幸福。
  我的幸福……

  我仰起头,看不到方向。
  客厅里,许迈又站在窗前,望着底下的香樟树发呆。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陪他一起朝香樟树底望去。
  朱晴不在家,没有开灯。我与柳云深屋里的光线,如同僵尸一般,只能关节僵硬地笔直行走,无法拧动腰肢,坠到下边。
  所以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求教于许迈:“你看到了什么呢?”
  许迈摇了摇头,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我差点吐血出来,“那你站在这里看什么?”
  许迈淡淡道:“我不是在看,而是在闻,在听。”
  “那你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呢?”
  “我听到香樟树下血水冒出的声响,闻到了空气中布满血腥气味。”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都是雨带来的吗?”
  许迈蓦地转过身,以手指戳着我的心室,厉声道:“是心!心带来的杀机!”

  我倒退了两步,脸色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声音同样严厉,然而气势却是弱了。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叫做“色厉内荏”。
  许迈“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转身进了卧室,将门关上。
  我的心跳得厉害,无法回到正常的轨道。
  许迈是听到、闻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杀机吗,从香樟树里?
  眼前的香樟树,枝叶显得更加浓密了,可以藏住许多的秘密,不被我看出来。

  “真是一棵奇怪的树。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喃喃自语道。
  雨始终凝聚在树梢末头,坠不下来。就像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噙在眼角的那一滴悲痛的泪,被仇恨承托着,直到要见血之后,才能滚落得下来。
  血,血……血腥气……
  我闻到了,就像毒蛇吐出的蛇信子,在我的眼前晃动,“嘶嘶”作响。
  我悚然了,一把关掉了窗户,再将窗帘紧紧拉住。
  我怕,香樟树枝叶里,真的藏了一条蛇,随时可能窜将出来,将我的眼珠子叼住——虽然我深知,冬天里是不可能有蛇的。

  我还是去做我的设计罢——工作是最沉重的压力,许多时候甚至会压过生命的重量。所以这个社会上才会那么多的职业病、过劳死。
  我们都是被生活所驱役的可怜虫,蝇营狗苟,偷得浮生半日闲。
  我一直忙到将近凌晨,再抗不住困意之时,上床睡觉。

窗帘映出鬼影

  梦中,雨点终于落了下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滴落的眼泪,淅淅沥沥,打在香樟树叶上,一声声,一叶叶,俱是呜咽哀鸣。
  辗转反侧,睡得极不安稳。
  似乎身侧贴着一只鬼,不断地拿手挠着你的头发,你的后腰。
  我睁不开眼,亦提不动手,我只能翻来覆去,将后背给他,任其糟践,只要我醒过来的时候,不要看到一张布满尸水的腐脸。
  恶鬼变本加厉了起来。他开始用力地扳着我的肩膀,要将我的身体翻覆过来。

  他的指甲深陷入我的肩膀里。有清晰的疼痛传到了神经中,像一群受惊的野牛,狼狈逃窜,蹄声轰隆,势不可挡,将因睡眠而封闭掉的理智大门冲开了。
  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紧贴着床沿,再转个身子,就掉了下去。
  四周一片漆黑。
  封闭的空间里,只有我的心脏在跳。
  还有另外一个声响!

  “答,答,答……”像是高跟鞋的脚步声。
  有人在我屋里迈着脚步吗?
  我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将眼睛张大,竭力地要将被黑暗夺去的视觉争抢回来。
  然而我什么都看不见。
  看不见的东西,才更可怕。

  脚步声,可以是美女踩着高跟鞋发出来的,也可以是女巫敲着手杖的声音。
  但不管是谁,半夜三更地走在我的房间里,都是一种诡异。
  就在我几乎要脱口喝出“是谁”之时,忽地一道闪电劈过窗外,像个登徒子一般,撕开了夜幕的黑色衣服。
  借着那一闪而过的白色光芒,我看到窗帘上有个人影!
  她侧对着我,身着黑衣,披头散发,发稍上挂着凝固了的血块,依附在窗帘上。
  我看不到她的脸,然而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上面肯定是一片血污,说不定还有几道深深的刀痕!

  闪电攸忽而至,攸忽而逝。
  眼前的光芒渐渐地淡了下来,直至彻底泯灭。窗帘上的影像,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仿佛有个大胖子坐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全身的骨骼“咯咯”在响,心脏几乎被迫压出了胸口。
  原来在梦中骚扰我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原来在我屋里踱步的,真有其人!
  凶灵?冤魂?

  她盘踞在我的房间里,意欲何为呢?
  挪鸡鸭的手机,屏幕自动闪亮了开来。
  我下意识地抓过它,看到了上面的时间:凌晨两点。
  从午夜零点到凌晨两点,有何含义呢?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是在床上翻个身的距离。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却足够完成一次凶杀,甚至包括分尸。
  有一把锋利的刀划过了我的皮肤。我嗅到了刀锋上的血腥气。
  我翻落下床,开了灯。
  窗帘上的女鬼早已不知去向。
  只有斩妖除魔的闪电才可能捕捉得到她。我的眼神能量太低,根本不适合见鬼。

  壁灯的光芒,像淋浴的喷头喷出的水一般,将我淋了个通透,让我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也让我的神智彻底地清醒了起来。
  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和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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