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笑,湖里又是一阵震荡,金鲤哭丧着脸说:“我的公主啊,您行行好,再这么震荡下去,王府里的人都会给您震来了。”
她话音方落,忽然湖上有人说:“昨天那尾大鱼可送进来了?”是任城王的声音,我静伏湖底,只听下人道:“大早就送来了,王爷要看么?”
任城王道:“罢了,那是个神物,昨天那么一折腾想必也累了,由它休息吧。”
咦,他又没见我真身,如何知道我是神物?正想着呢,那下人应和:“这么大一条鱼,果然罕见。”
任城王笑道:“你懂什么,这鱼临危落泪,我方说有心救它,它便向我看过来,眼中有感激之色,又哪里是寻常鱼类所能有的。”
胡说,我分明是白他一眼。我狠狠啐了一口,湖里又有大的动静,那下人道:“自那大鱼进这湖中,就不见安宁,没风也见浪……王爷果然好眼光。”
那任城王又笑了一阵,走掉了。枉我在湖底龙牙咬碎,盘算着等天黑了出去吓唬他一阵,然后把阿琅给弄出来,配一个如意郎君。
天眨眼就黑了,我从湖底出来,变了身,仍作渔女打扮。环视四周,这王府甚大,却不知任城王住哪间房,我转转眼珠,身子一长就趴到屋顶上去了,屋顶上铺了很多的瓦,硌得我身上的鳞片很不舒服。我掀开瓦片一间房一间房找过去,虽然是笨办法,不过笨有笨的好处,我看到许多新鲜玩意儿,我正看得起劲,忽然有人从后面一拍我的肩,我回头去看见夜游神,他扮了个鬼脸说:“小龙啊,这么晚不睡觉,在这里干吗呢?”
我拉住他衣襟说:“我找任城王,可是不知道他在哪间房里,找得我好辛苦。”
夜游神说:“你这笨龙!”一把提起我,掷到某间屋的屋顶上,我脚一落地,只听“咔嚓”一声——瓦片碎了,我回头大吼:“夜——游——神!”哪还有那厮的踪影。
反是下面有人说:“姑娘,你把在下的屋顶踩破了。”
我从上面往下看,任城王正仰着颈子在和我说话呢,我一时怒起,恶向胆边生——怕啥怕啥,我堂堂一条龙还怕他一个凡人不成!
我忽地跳下去,就要放几句狠话,谁知道任城王上下打量我一番,首先就笑道:“在上面看月亮是否比在下面看圆一些?”
谁说我在看月亮!我怒,冲口就道:“我……我我我吃了你!”任城王哈哈大笑,我奇道:“你不怕我吃了你?”——天下还有不怕死的家伙?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成天敬我老爹?
任城王笑道:“姑娘好会说笑,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哪有这等妖事?”
他说话文绉绉的,我有点听不大明白,不过总之他的意思是笃定我不会吃他,我绕着他走一圈,心里琢磨着,我要是现出原形来,会不会把他吓死——吓死了我可赔不起。我晃晃脑袋:这人胆子大,吓死不至于,不过我得先问好了阿琅的下落才是,到底爹交代的事要紧。
我于是问道:“你怎么不问我来这里做什么?”
任城王含笑道:“正要请姑娘指教。”
真酸!我强忍着没吐出来,说:“我来找阿琅,被你强行绑进府中的那个,你得把她交给我!”
任城王两手一摊道:“姑娘说的话在下有点不明白。”
我学他口气说道:“有何不明白,详细说来。”因这话太酸,终于没能忍住,转头就吐了出来。
任城王忙道:“姑娘没事吧。”
我苦着脸说:“我没啥事,不过你也别姑娘、姑娘地叫了,太酸了。”
他仿佛这才反应过来,面上微微一红,仍是笑着说:“你说阿琅……我却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绑了这么个姑娘回来。”
我说:“就是……就是北街的卖花女,长得……那个明眸皓齿,唇红齿白,你仔细想想!会不会是抢人太多了,连抢了些什么人都忘了吧?”我好不容易把大哥的描述给记全了,却见任城王笑歪了嘴:“原来你也会掉文啊,唇红齿白,明眸皓齿……想来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我却是当真记不起来了,这样吧,明早我召集府里的人给你问问,可好?”
他说话仍是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过去掉老是夹缠不清的“姑娘”两个字,听起来好像没那么酸了,我见他态度良好,也不便继续追究,就说:“好。”
“那么你今晚……”任城王道:“我找人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我本来想要说:“不用啦,我就住在你家湖里。”一想,这话可说不得,于是话到嘴边又改口说:“好吧,你给我安排间干净点的房子。”
任城王道:“那是自然。我叫李道宗,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既然他先报了名字,我也不能示弱了,于是大大方方报上名去:“龙三。”
他微笑道:“好名字!”
日期:2009-4-15 17:22:00
我可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好,我是龙,排行第三,可不就叫龙三了。
李道宗够意思,给我安排的房间十分之漂亮,有极淡极淡的花香,我不知道是什么花,问带我前去的婢女,那婢女说:是玉兰。
玉兰花香很好闻,可是晚上我仍然不习惯睡在陆地上,所以等灯熄了,翻身就下湖去了。我累了一天,倒头就睡,整个湖随着我的呼吸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风浪。
早上起来,天清气朗,我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哗!一出门就看见整整齐齐三排队伍站在门外,任城王李道宗在一旁对我笑道:“这就是我府中所有人了,你看看有没有你要找的阿琅?”
见鬼!我还真不知道阿琅长什么样,要说“明眸皓齿,唇红齿白”八个字,这中间倒有四五个,这可叫我为了难,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了。
我开了神眼,从那群下人中一个一个看过去,有人眼中有惊奇的颜色,也有人坦然,最后看到一人,眼光躲闪,似有畏惧,我一把抓住他拖出来,李道宗很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龙三啊,我这管家……是个男人啊。”
我不理他,对那人怒目而视,顷刻间他眼中看见的就不是秀秀气气的龙三了,而是一条龙的原形,须发尽张,眼如铜铃,他“啊”地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我冷笑道:“你把阿琅弄哪儿去了?”
那人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哪知道什么阿琅啊?”
我厉声再喝:“你说是不说,你不说我吃了你!”我话未完,身后就传过来李道宗的笑声,我知道他笑什么,他肯定在想我又拿这套来唬人了——他当然能这么想,可瘫倒在地的这人可没这本事,他眼中的正有一条龙张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欲择肉而噬呢。
那人作揖求饶道:“龙爷爷饶命、龙爷爷饶命!”
这人真是没长眼睛,没看见本姑娘是女的吗!我更怒,眼中要冒出火来,却听那人又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跪在地上往李道宗爬过去,抱住他的脚说:“我对不起王爷,王爷救命啊!”接着嘟嘟囔囔说出一大串话,我听了半日总算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他收到太子爷的秘信,要上报朝廷任城王与秦王勾结一事。我听他说半天没说到重点,就一把扯过来问:“我问的是阿琅!”
可怜那人再一次在青天白日之下看到一副龙的嘴脸,一时吃不住,两眼一翻就倒了下去。
我回头问李道宗:“这怎么办?”却见他脸色铁青,甚为凝重。我吓了一跳,想道:他是看到我的真身了呢,还是责怪我不给他下人面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竟然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真身——虽然我在东海是出名了俊美的一条龙,不过人间的标准好像有点不一样呢。
李道宗沉声道:“进京。”
进京——难道阿琅被拐到京城去了?这可不妙,早听说京城是个花花世界,我老爹说,现在在位的那个皇帝叫李渊,定都长安也有好几年了,他儿子在外面玩命地打仗,他躲在京城玩命地生小孩,可怜秦王,每回一次京城就要被迫认识十几个弟妹,很伤脑筋。想到这里,我哈地一下笑出声来,说:“好吧,既然阿琅去了京城,我就陪你走这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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