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段萱反问：“金记者，经过了40亿年，宇宙三分之一寿命的死亡，人类终于出现。如果再经过40亿年，或可能100亿年，谁知道死亡会不会创造出一种敏锐高效的头脑来改变宇宙的命运，成为神呢？医院特级解剖房的气味并不是死亡的味道，它是生命改变形式的味道。它有力地证明了生命是不可毁灭的。”
　　金刚大吸了口气，暗道这个女军医有点变态。

2010-7-25 22:56:00
　　解剖房是环形的，中央是矩形，它的墙面由灰绿色砖头建成，门是不锈钢，主屋连着不同小房间。
　　这些小房间中有一些是储存严重腐烂尸体，这样可以避免尸体的臭味弥漫到整个房间。
　　“走，去更衣室。”段萱指着一个门说：“换下衣服。”
　　段萱找到一个摆放着干净外科消毒装的架子。她脱掉平时穿的鞋子和外衣，换上了消毒装，然后又穿上她的钢靴，系上鞋带。
　　她的背影很动人，健康的油润肌肤。
　　室里堆满了摆放生物研究安全性设备的架子。
　　金刚在消毒装外套上一次性外科长袍，在长袍外又系上沉重的塑料防水围裙，给鞋子罩上外科鞋套，头上戴上外科手术帽。
　　“呼！”金刚把带纽扣的一次性口罩拉上，罩住鼻嘴。
　　由细菌过滤物质制成的柔软杯罩，像是外科医生的口罩，口罩中心有一个蓝色按钮。
　　“金记者，你戴口罩很标准。” 段萱的话从口罩里传了出来，嗡嗡的。

　　“我更喜欢你的裸体。”金刚调侃着戴上塑料防护眼镜，避免血或者任何流体溅到眼睛里。
　　“等看完朱元璋的妃子，你再说也不迟。”她在橡胶外科手套外又套上只由不锈钢制成的手套。
　　首席解剖官都在一只手上戴上金属手套，这不仅仅是医学权威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也是一种安全措施。尸检中的大多数意外刀伤都出现在病理学者不太灵活的那只手上。大多数人不太灵活的都是左手。病理学者都用比较灵活的手握着刀，所以刀伤通常出现在另外一只不太灵活的手上，因而才会在不灵活的手上戴一只钢制手套。
　　在外科手套外面，金刚再戴上一层沉重的黄色橡胶手套。

　　“妃子在四号手术台。”段萱说。
　　绕过环形房间，来到一扇不锈钢门前，这就是四号台地下室，里面的托板上放着一个白色尸体袋。
　　一股霉烂味道。
　　“金记者，这个味对你没什么影响？”段萱问道。

　　“比大字报的墨水要浓。”
　　“大字报是旧的，她却是新鲜的。”段萱说边抽出托板。
　　妃子尸体在白色袋子里显现出形状。
　　金刚忽而感慨：病理生化战领域一个很孤独寂寞的职业，很多中国军人默默无闻把自己奉献给那些致命的病毒，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中国人能活在快乐的阳光里。这些生化战专家孤独地生活，也会孤独地死去。
　　段萱隔着袋子抓住尸体的肩膀，一个护士抓住脚。

　　她们举起尸体，把它转移到平板上。
　　段萱把它拖到个地称上，读出重量。
　　“62公斤。”
　　护士记在笔记板上。
　　四号尸体解剖台有十米长，一部分在地下。
　　八张不锈钢解剖床排成了一排。
　　这是个灰暗的地方，一个不绝对炎热也不绝对安全的地方。它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地方。墙上的紫外线辐射灯照射着整个房间，用途是杀死空气中的病菌、病毒和细菌。
　　地板上的空气过滤机在哼鸣，清除着空气中可能会进入解剖者肺内的受感染微粒。
　　段萱在一张解剖床前停下来，固定了制动器。
　　然后，她解开了白色袋子。
　　金刚看见了妃子。

　　一具完整鲜活的大殓装明朝女尸，皮肤竟然还有弹性。
　　“古墓机器里就装着这女尸，棺材是空的？”他问。
　　“是啊。”
　　金刚再仔细看，面孔还真有点像叶敏。
　　妃子美丽的眼睛紧闭着，眼睑浮肿。她的鼻子曾流过水银，水银流到了下巴，并淤积在喉咙口。
　　可能在陪葬时有人试图给妃子清洗一下脸部的水银，可是清洗得并不彻底。
　　女人们天生就是爱美的，她们有不计其数的方法来修饰自己的身体和维持自己容貌的正常。

　　而当一个女人死去的时候，她也就停止了修饰。
　　　古墓女尸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失常，蓬乱的头发，瘫软的四肢，带污迹的皮肤，半开半闭的眼睛，同时还伴有一些肉类没有清洗的味道。
　　在被咬碎的嘴唇后面，金刚看到妃子扭曲的牙齿，上面沾满水银。
　　护士们已把妃子抬出袋子，把她放到解剖台上。

　　袋子里层沾着几滴老鼠屎。
　　她们把妃子尸体的背部拉直，放在解剖台沉重的钢筋网上，钢筋网下有水流流过。
　　段萱解开妃子的上端殓服。
　　妃子的丨乳丨房很丰满，很有弹性。
　　段萱拿起一个橡胶管，轻柔地用水流冲洗妃子的动人酮体。

2010-7-25 22:59:00
　　二
　　“表层皮肤出现黑色尸斑！”
　　段萱朝声控器报告。
　　隔离屏幕外的专家们微微点头，凝神注视。

　　在明亮的荧光灯照射下，段萱观察着妃子的皮肤。
　　护士把尸体侧过来检查背部，然后又把尸体侧回来，使她平躺在解剖台上。
　　段萱分大妃子的嘴，仔细地察看着她的口腔。
　　金刚看到下齿有一条水银线和一些血迹。
　　段萱拽着那条水银线，把棉棒拽了出来。她把它拿在她戴手套的手上，翻转着观察。上面有一些黑红的血迹。
　　“鼻部有很多水银黏液。”

　　妃子鼻子里流出的不止有水银，还有一种光滑的液体，并且流量很大。
　　“陪葬前有过激烈搏斗！口腔内部的肌理和颜色都变了。”
　　金刚弯下腰，仔细地观察。
　　妃子嘴里长了一些水泡。它们的颜色很暗，看起来像是血泡。
　　接下来该检查眼睛。

　　段萱用小镊子轻轻夹起妃子干瘪的眼皮，一次翻起一个。
　　眼睑内密布着一些小白点。
　　“眼睑粒状水银点。”她检查眼球：“稍带一点黄。”
　　段萱弯下腰，她的脸与妃子的脸只有几寸。
　　妃子的角膜反射出头顶的荧光灯和段萱戴面罩和防护眼镜的脸，泛着幽蓝的光。

　　病理学最重要的就是观察。
　　只有深度观察才能作出诊断。
　　段萱在观察妃子的眼球，试图弄清楚妃子当时在看什么，试图从她的眼球中认出一种图案。
　　她觉得妃子眼睛的颜色很不正常。
　　每个虹膜上似乎都有一个发亮的瞳孔圈，周围还带有火焰一般的衍生物。瞳孔的黑点周围有一个七彩的光圈。它闪着金属的光芒，像一只蝴蝶的翅膀。那鲜黄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瞳孔着了火。
　　“她的虹膜上有瞳孔圈。像是某种沉淀物。她可能先中了毒再被骗进墓里。”

　　专家沉思道：“不会吧，中毒引起的光圈是出现在虹膜外边沿上的，而这个黄色是出现在瞳孔附近虹膜内部。”
　　护士找到一个标准的检查灯，递给段萱。
　　她把灯对准妃子的鼻孔进行观察。
　　鼻咽就像是头部的一个洞。
　　这个洞已被凝结的水银块堵塞。
　　突然，金刚看到鼻腔内闪光的水银泡。
　　“报告。”段萱说道，“这儿起了泡。鼻子出血可能是因为水银泡破裂引起的。”

　　“这究竟是什么？”
　　“她的嘴里也有类似的水银泡。看起来像是疾病感染的症状，或是大出血。可能是某种毒素引起的。开始解剖。”
　　护士把一个干净的刀刃插到刀柄上，然后把这把消过毒的解剖刀递给了段萱。
　　段萱把解剖刀插入妃子的左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