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条好汉》
第30节

作者: 廖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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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0-05-06 10:02:44

  六六说,一碗面条,被你拉上了关系。我说六六,我的本意,原来并不是拉关系,结果阴错阳差,拉上了关系。六六不知道阴错阳差是啥意思,就问我。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许多词语,我知道用在哪里,但你让我解释,我反而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于是我说,阴错阳差就是阳差阴错,他说还不是一样,我说不一样,他说我日,我问这干啥,自己找自己别扭。
  后来的岁月,我遇见立哥,老给兄弟们讲一碗面条的故事。《红灯记》上李玉和有句台词,有了这碗酒垫底,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于是有人套台词戏言我,有了这碗面条垫底,什么样的面条都能对付!其实这句台词早被套,他们是这样套的,有了这个女人垫底,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对付!
  一九九三年,我跟立哥发生严重的肢体冲突,我俩的友情差点破灭。
  有首歌曲,叫《走过咖啡屋》,我还清晰记得里面的歌词,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悦的序幕……

  我那时候唱起来,很美好很温馨的感觉,心灵一下纯净。
  我不知道这首歌的作者是谁,我想不应该是大陆的。因为我的印象里,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咖啡屋冒出来时间在九十年代初,一冒出来,就非常暧昧,勾引人的一种欲望。那里暗淡的红灯一闪一闪,若干个浓妆艳抹的暴露女郎时不时出现在门前。
  我想,在咖啡屋里相识的,那时候都是小姐吧。
  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么道德低下,那时候许多人,路过咖啡屋,走得飞快,生怕有闲言碎语沾上来。
  我想那时的咖啡屋,有许多好人是经过了多少个夜晚的思想斗争,熬红了双眼,熬白了头发,咬了一百多回牙,嘴唇流着血,才走进去的。跟地下工作者一样,极其隐蔽的走了进去。
  那是第一批走进温柔乡的好人,是后来对温柔乡趋之若鹜的好人们的先驱。

  后来走进去,都走得很张扬。
  一九九三年春天的一个晚上,立哥喊我去喝酒。那时候的酒家已经许多,公款又开始吃的热火朝天。那年月公款吃喝是个焦点,如今好像不提了。不提并不是消失了,不提是没法提了。许多事情都是这样,那时候说炸油条的油如何如何不健康,反复炸,现在不提了,现在提地沟油了。
  那天晚上立哥穿着制服。立哥和我们吃喝玩乐,基本都穿着制服。后来有了规定,丨警丨察不能穿着制服出入这类场所了。正好这时候立哥干了刑警,刑警本身就不穿制服,所谓的便衣丨警丨察。
  那时候的公丨安丨在生意人眼里真是爷,同样是爷的还有工商税务,还有防疫站。后来工商首先不是爷了。

  立哥在一酒家的一个包房里等我,我去的时候,满脸冒油的谢顶老板陪着他,满脸谄媚。
  立哥在传呼里说,今天我就请你,你爱喊谁喊谁。
  我这期间正做生意,跟人合伙在一个村庄开了家工厂。如今那村庄,早已是繁华的都市。
  我喊了几个立哥认识的朋友,是我后来的伙伴,都不是江湖上人。
  我们进去时候,立哥指着我说,这是我一个最好的老弟。老板慌得赶快站起来,满脸是笑握着我手不松开。立哥说,你去忙吧,菜你随便看着上,你也知道,我也讲究。老板说,哪能随便上,你不讲究我讲究。
  上了满满一大桌子菜。有虾,有螃蟹。
  期间老板过来敬了酒,还领来一个婆娘介绍给立哥,说我要是不在,就找她,跟我在一个样,她要是有一点招待不周,我找她算账。
  那天我们几个喝的醉醺醺的,立哥是被老板搀扶着出的门。

  我这里交代一下,自打认识立哥,他一直是大头兵,现在还是。
  然后立哥领我们去了咖啡屋。立哥大着舌头说,啥也别说了啊,今天一切我安排。
  我们几个人,是挤在一辆出租车里过去的。
  咖啡屋老板跑出来迎接的,一个三十左右的胖子。
  我下了车酒一个劲往上翻,于是让他们先进去,自己蹲在门口,一会就用力呕吐起来。这一片的夜色也很暧昧,朦胧里我看见有路人使劲想看穿什么。
  一个小姐出来给我捶背。我流着眼泪,看她一手捂着鼻子,就说滚!
  进去后,黑暗里都是小隔断,隔断门上垂着穗穗。我跌跌撞撞被那小姐领进一个小隔断,躺那就要睡,小姐一扶我,想把我弄起来。这一折腾,我胃里又翻江倒海了,一弯腰,又开始呕吐。然后小姐好像跑了,然后又好像来了,再然后我就睡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立哥把我摇晃醒。立哥问我,兜里还有烟没有了,我说跟他们要啊,他说都是熟人地方,人家已经招待那么多,不好意思了。我就起身摸口袋,所有口袋摸遍了,没有一分钱。我勃然大怒,站起来高声喊叫,刚才是谁陪我的!没有人应,我摇晃着走出隔断,把小姐挨个去看。我看见其中一个那闪烁的眼神,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脸掰过来,厉声喊,把我钱拿出来,他妈玩到我身上了!她说我没有拿,你松手!我说你再说一句没拿?那边胖老板跑过来,攥着我手腕,你找事不是?你问问立哥,谁是这儿的后台!还没人敢在这儿找事!我说你妈你给我滚!谁是后台也不中,钱不拿出来今天没完,他妈偷到我身上了!胖子喊,立哥,这货发酒疯,你看着办吧,你的人,我没法多说!立哥刚才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时候过来一把拽住我领子说,你松开她,听见没!松开!我说我不松,我今天不认了!我日他奶奶!立哥说,我再说一句,你松不松?我说你松手!立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松不松?我最后问一次!我说他妈我今天还真不松了,咋啦!没想到立哥一耳光打在了我脸上,他居然打我,一阵屈辱袭来。我说你打我?你再打下试试!他又是一耳光打在我脸上,我感觉鼻子里有了热乎乎东西,顺嘴角朝下流。我说你打我,好,咱出去!立哥说,走,出去!

  我先出来的,他跟在我后面。我个子高他一头,我侧脸的时候,他在整帽子。我双手从右侧伸过去,抓住他一个大背,他身子一下飞了出去。这一跤可摔得不轻,他想爬起来,我一弯腰又一个大背,他又摔了出去。第一摔,他帽子已经骨碌跑了,门前那条马路,从这边骨碌到那边。
  那时候公丨安丨巡逻,是偏三轮,正好两辆偏三轮开过来,一看同行被摔,这还了得,下来就把我按住了。按我时候,我拼命挣扎,结果我的额头被蹭,是那种当时看起来就像疤痕的伤,也不怎么流血,就是流水。
  如果立哥说一句话,我就不会进去。但他们问立哥时候,立哥什么也没说,摆着手,被胖子搀着往屋里走。我那几个朋友想解释什么,被呵斥到了一边。
  我被拷到了偏三轮的车篓里,一个公丨安丨进了咖啡屋,不一会出来了,对其他几个说,咱们走!
  摩托车风驰电掣的上了大路。
  灯光下两边都是葱绿的树木,风把我彻底吹醒了,我问,这是去哪里?
  一个公丨安丨敲了我一枪柄,头顶顿时起了个大包。他说去哪里?你说去哪里?还能去哪里?我说你们没票就把我办进去?他说回头给你补票,你再给我废话一句?
  那天夜里大概三点左右,只听咣当一声铁门响,我被扔进了号子,然后又是一声铁门响。
  号子后墙那个高高的小窗,有月亮照进来,我看见一屋子人都醒了。我没敢奢望有熟人,外来人口逐渐增多,号里熟人越来越少,何况我现在正在逐渐不混。上铺都是爷,我不去惹他们,我径直去了二铺,喷着满口酒气说,让位让位。二铺人不让,被我提起来一个,引起一阵骚动。
  我对一屋人喊,我喝多了啊,都别动我!明天我就出去,别不信,咱等明天!
  我其实是对着上铺喊的,但我看着下铺,这是策略。
  上铺一个人说话了,睡吧睡吧,他~妈~的在这儿咋呼啥。

  第二天上午打饭我没出去,我一直在睡,被伙食上的进来踢了两脚。
  这一屋子人,果然没有认识的。他们也没一个人理我。要是有人理我,说起谁来,说不定又认识了。我又昏沉沉睡了过去。
  到下午打完饭,上铺那个张飞胡子说话了。他头发剃了,胡子没人剃,根根枝杈着。
  他说,那谁,喊你呢,他~妈~的没听见?
  有人就把我拖起来。
  我说干啥?
  他说干啥?我好像听谁说了,他今天要出去,是不是在放屁呀?
  我想该开打了吧,我说今天不是还没过?
  他说,过了咋办?
  我说,爱咋办咋办。
  他说你牙硬吧。
  我说没事吧,没事我还睡觉。

  另一个说,正问你你睡?你睡一下试试!
  我说试试就试试,说完就又躺了下去。
  他们看我硬,反摸不出大小头来,都踌躇了。张飞胡子说,你哪儿的?
  这又走进了老一套里面,先摸底。
  我还没回答,听到外面有人响亮的喊我名字,是立哥!我日啊,他真是对得起我!我快步跑到门口,喊两个下铺的,快给我扎好!两个下铺的赶紧站过来,蹲成马步,我踩了两人肩膀,双手抓住铁门上面小窗的铁栏,我看见了立哥,正喊着朝这边走。我大声喊,立哥!立哥!
  铁门打开,我来到大铁笼子里,立哥问我,受苦没?我指着里面说,我日~他~妈,他们乱打我。立哥一听,捋胳膊就进去了,高声喊,他~妈~的不想活来了不是?里面喊成一片,干部,冤死了啊,俺摸都没来得及摸他!
  立哥给我交的十五天伙食费。你就是进去一个小时,伙食费也得交满。立哥说,昨天喝多了,啥也不记得,今天你哥们找我,说你进去了,我日,我赶紧去找局长签字。你是因为啥进来的?
  我看他这样说,我也对迷瞪,说我也是喝多了,啥也想不起来。

  后来这事,我俩再也没提起过,都是有意的去避开。
  出去后,立哥领我洗了个澡,是在一家职工澡堂洗的澡,没碰见什么熟人。然后去饭馆吃了饺子。没有喝酒,立哥说,不敢跟你喝酒了。我说真不敢了?他说哈哈,妈~的,过了今天继续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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