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7-26　17:36:35

　　第十六章　福利合同
　　半个小时之后，傅杰回到了梁家。刚刚拐上通往梁家大门的路口，他的心马上落了下去，不祥的预感强烈地升了起来。他看到那扇实木大门前面停着好多的车，最显眼的是一辆蓝白相间的医用救护车。傅杰马上开始奔跑，梁东华，一定是梁东华又出了事了。
　　梁东华的卧室里满是人，傅杰踏进老楼就听见里面嗡嗡地一片人声，他听出了那里面梁卫东粗拉拉的破锣嗓子在叫唤，还好没有声嘶力竭地喊爸爸。他推门进去，正好听见梁东华在有气无力地叫：“……滚，都给我滚出去！”
　　傅杰轻手轻脚地走到所有人的身后，在人缝里看见了梁东华还是躺在床上，侧着身子把后背给了大家。他儿子梁卫东蹲在床沿边儿上，硕大的脑袋伸到梁东华的脑袋上方，不停地说话。近中午大热的天儿里，再加上满屋子的人，不要说梁东华了，梁卫东的状况都不好了，他的脸什么样看不见，那条本来就太粗的脖子涨得紫红紫红的，让人担心会随时爆了。

　　傅杰在屋角里看到了坐在矮橙子上，像是缩成了一团的小孙。和他一样，小孙这时躲避着在场人的注意，可是又不能离开。她看见他了，向他小心地做了个手势，他们一起悄悄来了门外。
　　“这是怎么了？”一出门傅杰就迫不及待地问她。
　　小孙的脸色惨白，像是筋疲力尽又像是心有余悸。“我也不知道，”她摇着头：“你走之后，我就到了首长房里守着他，他本来睡得挺好的，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醒了……”
　　“他醒了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傅杰简直急不可耐。
　　小孙抬起了头，她的神情明显地还在恐惧中，吓了傅杰一跳。他想起来了，这本来不是小孙的活儿，是他拜托人家帮个忙的。他怎么还能埋怨人家呢？
　　“对不起，孙姐，”他道歉，“可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得告诉我啊。”说着他不安地往梁东华的卧室里瞥了一眼，说不定那扇门里马上就会有人出来责问他，他应该一直都在梁东华身边的！
　　小孙也向那边看了一眼，她的戒惧要比傅杰的还要大，“他醒了就开始满地的找东西，我问他找什么，他不理我，像是疯了一样……咱们早晨己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他找不着，就……”
　　她说不下去了，傅杰的心沉了下去，不知道梁东华到底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短暂的沉默如此难堪，傅杰没法再往下问了。幸好小孙自己又说了下去，“他昏倒了，把我吓坏了，我扶不动他，你又不在，罗兰也不在。我只好上楼去找白灵她们，她们就打电话叫了人来……”
　　小孙说得很是后怕，显然那时候真把她吓慌了也急怕了，傅杰的心却放了下来。还好，这样虽然也糟糕，但与其他的什么粘不上边儿，只是梁东华又一次发病而己。
　　“首长没事了吧？还是心脏病？”傅杰又问了问，他真不想进屋里去，最好是这些人马上就走，恢复这座老楼以前的安静。可事与愿违，梁东华卧室的大门开了，“傅杰，你回来了？”有人走了出来，是李劫。
　　“李大叔……”傅杰不知说什么好，他惭愧，无论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他都没有做到。

　　“来，我们这边谈谈。”李劫向他招了招手，往他的小屋那边走去。傅杰只好跟着他，在他们身后，又有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从梁东华的卧室里走出来，尾随着他们。
日期：2010-07-27　17:45:22

　　“大叔，我没干好……”傅杰进了门就道歉，他是真心的，窘迫的样子发自他内心，让人看了就难受。
　　“不说这个，”李劫一摆手制止了他，“我们都知道了，你出去是买煤气水电钱，也是正常家务。今天的事儿没人怪你，梁伯伯的病有突发性，什么时候出事儿谁也说不准。我和你谈的不是这些。”
　　傅杰不懂，不懂他什么意思。这时尾随着他们的几个人也都进了傅杰的小屋子里，不足十平方米的房间顿时人满为患，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的成年人，让傅杰觉得喘不过气来。他紧张。
　　“把东西给他。”李劫向一个提着公事包的人说。那人答应了一声，打开公事包，拿出来好几撂的文件一样的东西，摆在了傅杰的面前。又递给他一支相当名贵的签字笔。
　　“傅杰，上次梁卫东让你签了他公司里的工作合同，是吧？”他看见傅杰在点头，傅杰看着眼前的东西不明所以，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敢打开看。
　　“这是你的一些相关福利，”李劫又说：“现在劳动局己经把你上次签的合同批了，工作合同生效，福利合同就可以签了。你给他翻到签字那一页。”他向那个提公事包的人示意，那人把至少十几本的文件一一翻到了最后一页的签字生效栏。
　　傅杰的心里百感交集，他怎么也没想到，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忙得鸡飞狗跳，可人家居然还记得他的相关福利！瞧瞧他上午时都做了什么啊，要是他不去跟踪罗兰，甚至不去主动献媚帮着罗兰推轮椅上楼，兴许都能回到梁家起点作用。

　　“大叔，我……我做得很不够……”傅杰没脸拿起笔，在那些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吧，抓紧时间，这也是梁伯伯的意思。”说着那边又传来了梁卫东大声小气的劝说声，好像是在劝他老爸跟他出门去住医院。傅杰再没什么话可说了，他拿起笔来在那些空白栏里一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且应李劫的要求，按下了自己的指纹。
　　都签完了，合同被重新收进了公事包里，这些人一个个又鱼贯走出去。傅杰跟着李劫，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他轻轻拉了一下李劫，和他坠在了后面。
　　“大叔，你放心，我一定把首长照顾好。我哪儿也不会去了。”傅杰全心全意地做出了保证。
　　他看见李劫笑了。
　　梁家老楼里人去楼空，楼里面一片沉重的脚步声响到了院子里，再然后大门外汽车纷纷发动，就像只是眨眼之间，一大堆的人就都不见了。傅杰留在了卧室里，梁东华的床边，他长吁了口气，顿觉轻松。他发现床上躺着的梁东华跟他一样，无论是身上的还是脸上，都松弛了下来。

　　“好了，他们终于都滚了……”床上的老人看着傅杰，像是埋怨也像是求援，他又说，“你怎么才回来啊……”这声音竟然显得哀怜甚至是依恋，这让傅杰心惊，这还是以前那个强壮粗鲁，甚至蛮横不讲理的梁东华吗？声音越来越低，等傅杰想着回答，发觉老人的眼睛闭上了，梁东华无比的疲惫，当他连骂人的精力和兴致都没有了，他真的成了一个风烛残年，苍老衰弱的老头儿。
　　傅杰也坐回了自己的床上，他身上累，可心里兴奋，需要好好回味。罗兰，还有刚才的合同，都是奇妙的感觉。
　　他没有想到那位到后台专程看他的奇怪老太太竟然是罗兰的奶奶，她可真老，看上去比梁东华还有老管家李厚诚还要老，都过九十岁了吧……而李劫又带给了他惊喜，他的劳务合同劳动局己经批了，而且又有了相关的福利，有这么正规？会有这样的好运？
　　他不过就是个打工的外来小弟而己，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了刚才他向李劫做出的保证，他一定要把梁东华照顾好，一刻都不再离开。
　　这时他发现在梁东华床边，面对后院的窗外，有一条白色的人影晃了一下。他走了过去，正看到那条人影隐没在高高的蒿草里。可他看清了，那是梁宅的女主人白小妍。她刚刚离开了梁东华的窗边，穿过小菜园子，走向那个藏酒的地窖。

　　她或许又要去取酒，傅杰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一次，他在地窖里帮着白小妍找那种特殊品牌的洋酒。干燥漆黑的地窖，白小妍在他头顶上方的梯子一步步地倒退着走下来。他忽然为白小妍伤心起来，白小妍刚才明明是在窗外面看着梁东华，想知道他现在的样子，能亲眼看一看。她虽然是他合法的唯一的妻子，但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能随时陪在自己丈夫的身边，像普天下所有夫妻那样生活。

　　她一天天的都自己躺在楼上，要么就独自出门去。自己一个人吃饭，也一个人睡觉。傅杰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嫁给梁东华的，年岁相差这么多，她还这么的漂亮，而且不管梁东华怎样的冷落她，甚至驱逐她，她都一如既往地关心他。
　　她仿佛没有地位，在这个家里她不能公开出现一样。刚才一屋子的人，就没见她的踪影。唉，傅杰叹了口气，不知道白小妍现在正在做着什么，她能一个人从那条长梯子上下去，再安全地爬上来吗？她就那么离不开酒吗？
　　傅杰突然间又想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白灵，她也没有出现。傅杰只能摇摇头，这个家太异常了，要是在别的家庭里，女儿早就在父亲的病床前日夜守护了。梁家不仅每一个人都有些奇怪，他们相互之间也更加的不和协，根本就不像是一家子有着至亲血缘的亲人。
　　第十七章　夜色黑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