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是侧身,前胸贴后背,一个挨着一个,没有一丝缝隙。还有两个躺不下的犯人抱着衣服蹲在一边。老赵走到近前,让他们往下挤,费了半天劲儿,根本就挤不进去。老赵只好站在犯人的身体上往下踩,使劲的蹦,最后把两个犯人就这样被踩进去了。
我蹲在一旁,因为并没有给我安排位置,我只能等待老赵排完铺给我安排位置。
大铺的犯人分为一铺和二铺,这两个铺最好的位置,就是两边靠墙壁的人。改造部门把个边,大小是个官。而中间是最不好的位置,不用想,我今晚就要在挤在他们中间过夜。
日期:2009-08-19 11:36:16
三铺很宽敞,人都能面朝天,背后贴在铺板上睡觉,这些人是‘二槽子’吃饭的人。所谓的二槽子,就是打饭的人,收拾便器的叫‘器长’,而管理二槽子的人叫‘槽长’,也称之为‘伺候槽子’,主要是伺候‘坐班’的,坐班就是监室内的老大——例如牤子。
槽长是坐班的心腹,和古代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是一个角色。
黑子,张强,老赵,是头槽子的犯人,和牤子一起吃饭。尽管槽长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头槽的人也管不到槽长,反而平时要看槽长的脸色。可以说,槽长是监室内的二把手。
二槽子吃饭的犯人,几乎都是管教过话照顾的犯人,家里有门子,所以坐班给他们方便的条件。
坐班都是管教安排的在监内的管理人员,对于管教的话如同圣旨一般。
老赵给我安排在二铺的中间,我只有躺下让他往下踩,费了半天劲儿,终于把我的身体踩到和铺板零距离接触后,老赵才从我的身上下去。
前胸贴后背,我又闷又热,喘息不得,尽管马上就要快过年了,天气异常的寒冷,可是我热的要命,窒息感越来越强。
或许是我精神和肉体被折磨了两天一夜,实在是太困乏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做了很多梦,我清晰的梦见我回家了,我好开心。
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脑袋被狠狠的击打,头颅撞击着铺板,我彻底的醒了过来,只见老赵站在我的头上,低头看着我说:“别说梦话。”
我从来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可现在我竟然说梦话了,如果我没有说梦话,老赵一定不会闲着没有事情踹我脑袋。
前胸后背全是汗水,我感觉自己掉入油锅一般,我咬牙坚持着,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忍受下去,我感觉我的精神一点点的崩溃,我要发疯了。
迷迷糊糊,我又睡着了,然后又被老赵给踹醒,反反复复,我都记不清几次了。
后来我被尿憋醒,老赵很痛快的让我去方便,我心里竟然很感激他没有难为我。
当我回到睡觉的地点,我懵了,我根本就不记得自己躺在哪个位置了!我想通过左邻右舍的长相来辨认自己的位置,可是他们都是秃头,脑袋锃亮,都是一样的瘦弱。
“妈的,记住,是这里,明晚别搞混了!”老赵低声道。
我趟着犯人的身体走了过去,然后侧身躺下,前推后挤始终进不去,老赵再一次站在我的身体上给我踩了下去。
这一次,我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还是被老赵踢了几次。
“轰轰……”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响起,我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穿衣服的犯人,我竟然一时想不起这是哪里,愣神半天,才想起,这是看守所。
而先前只是一场美梦,我梦见了自己回家,可醒来,还身在牢笼。
穿好了衣服,还是按照吃饭时那样,分为两队,排成两排,相对而坐。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走廊里又传来饭车的轱辘压在水泥地面发出的声响。
早上吃的还是大揷粥,两块咸萝卜条,上面还带有大粒盐,萝卜根本就没有盐透。我还是没有胃口,我始终没有吃。
这些犯人好像不怕烫一样,一口接着一口往肚子里咽,以我的观察,他们根本就没有嚼。
早晨和昨晚一样,有很多吃饭业务不熟练的犯人,明显是新人,刚吃了几口就被人抢去了饭盆。这里不是家,没有人耐心等你细嚼慢咽。
今天是星期一,公检法都上班,所以要坐铺。坐铺就是像和尚盘腿打坐一样,腰板挺直,双手放在腿上。
我被安排在最前排,挨着监栏。我盘上了双腿,膝盖顶在前面的水泥墙上。水泥墙有一尺高,上面就是监栏。能清晰地看见监栏外走廊里的一切,还能透过走廊的窗户看见外面的天空,我对这个位置很满意。
我的左右和身后都是人,紧紧的顶着我,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不过,跟着晚上睡觉相比,这是最幸福的感觉。我不明白为什么监室那么阔绰,非得要把人紧紧挤在一起,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人吗?
等到后来我当管理者时,我才明白是为什么。
我坐的是第一排,叫天门,第二排叫二道岭,三排叫三道沟,改造部门,这三个位置是最驴马烂子的地方。
而第四排则是二八,二七五。二八和二七五算是照顾对象。睡觉靠边,散坐靠墙,这是二七五。而二八这种犯人,某种情况下,是家里有钱,而门子不算太硬的犯人。他们尽管比二七五受照顾的成分要高一些,方便条件多一些,可是他们不像二七五是靠自己的为人而受照顾。如果家里没有钱没有门子,他们混的不如二七五这类犯人。
我偷偷的在前面的涂料油漆墙壁上用手指甲划了一道,这代表我在监狱里过了一天。而两天,道就成双。
日期:2009-08-19 11:39:13
第八节 阳光下的阴影
牤子起床了,吃过了早饭,叼着三五烟,穿戴整齐在铺上来回踱着步子。那副派头,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公鸡。
监室内五十八人,除了值夜班的犯人在睡觉外,都乖乖地盘腿坐铺。鸦雀无声,室内一片死寂。
此时,才显出牤子的高贵,和其他犯人的与众不同。
牤子坐在监栏下面的水一尺高的泥台上,我偷眼打量了他一下,藏蓝色的西裤笔直的裤线,脚上穿着黑皮鞋,洁白的衬衫外面穿着羊绒开衫,就差一条领带了。
他的形象根本就不像一个犯人,和我周遭的犯人完全不能重叠。所有的人都是光头,就他和我是长头发。当然,还没有来得及给我剃度。
这时,牤子扭头看向我,四目相对,我胆战心惊地收回了目光。
“小崽儿,出来!”牤子笑道。
我询问的目光带着一丝不解地看着他,他脸色一沉,不耐烦道:“是的,就说你呢?出来。”
我起身走了出去,发现自己的腿完全麻木了,酸疼的要命,我咬着牙走到他的近前,蹲在他的身前。
日期:2009-08-19 14:07:41
“站起来!”
他的话就是命令,我不敢不服从,尽管我心里很反感,我也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做。不然,还能怎么样?监室内大铺那些老犯尽管看上去很瘦弱,可都比我高大威猛,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都服服帖帖的,何况我一个初入社会没有几年的少年。
牤子把手中点燃的三五香烟递给我,问道:“会抽烟吗?”
“会!”我干脆地答道。
“叼着烟,来回走两圈!”
我不知道牤子在耍什么花样,可我还是照做了,因为我不敢不照做。
接过香烟,我叼在了嘴上,说实话我没有敢抽,只是叼着而已’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道:“抽几口,想抽几口就抽几口。来回的走,大摇大摆。”
我很紧张,说实话,我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感觉自己仿佛登上了舞台,不,像是在舞台哗众取宠的小丑。很紧张,感觉无数目光注视着我。
日期:2009-08-19 17:53:25
我抽了一口烟,深深吸进了肺部,然后吐了出来。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眼冒金星,头脑眩晕,这感觉就像是喝醉了,比喝醉了还要难受。
牤子哈哈大笑:“飘了,是不是飘了?”
我第一次抽烟感到飘,嗯,一定是这感觉,就像昨晚大强一样,飘了,有些云里雾里找不到北。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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