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贼晃悠了一下脑袋,很认真道:“别人铲是为了吃饱饭,你铲并不是为了吃饱饭,我也说不好,反正你很有个性,给你窝窝头,你都不要,政府给你打多少,你就吃多少,这一点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而且你从来不掺乎任何事情,身边发生的事情你从来不过问,也不事儿逼!”
我眨了一下眼睛,莞尔一笑,并没有说话。
小老贼凑到我的近前,低声道:“气功你走吧!别在这个监了,去了别的监你会有出头之日的,在这个监你永远不会出头的,你知道的,杀杀不想让你起来。”
我笑道:“在这个监待习惯了,不想动了,说不定哪天就放了。”
“你提审了吗?”小老贼问道。
“提了,中检提的,等起诉书呢!”
我进来的第三个月,中检就提审了。如果按照程序,一个礼拜之内就下起诉,一个礼拜就开庭,一个礼拜就能下判决,何去何从就有个结果。总而言之,一套法律程序下来需要四十五天。
可是我都等了三个多月了,起诉书一直没有下,这让我很心急。也正是因为我知道在这里待不长,我从来不和别人去争。
每次和杀杀下四盘象棋,我只赢他一盘,其余的三盘都是我故意输给他的。
有一次小老贼和杀杀下象棋,杀杀吹嘘道:“小六下棋好,他都不是我对手,你是他手下败将,你能下过我。”
他口中的小六叫的就是我,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和杀杀认识,他一直这么称呼我。
小老贼和杀杀下了一盘,结果杀杀输了,小老贼笑道:“你别和我吹了,就你这臭棋篓子还能下过气功,真是笑话。”
“好,不信,我现在就和小六下!”杀杀涨红了脸,为了挽回面子,拿着象棋来找我下。
小老贼在一旁对我说:“气功,你别让着他。”
杀杀自信满满道:“你就好好跟我下,千万不用让着我。”
我点了点头,和杀杀连下了两盘,他连输给我两盘,结果他把象棋掀翻了,自己一个人跑到便器上去生闷气。
小老贼笑道:“杀杀,也不是赢天赢地的,你至于这样吗?”
杀杀晃悠着脑袋,气呼呼道:“平时他下不过我,今天怎么了,竟然连赢了我两盘。”
我苦笑了一声,觉得一个人的性情下棋就能看出来,赢了欢天喜地,输了垂头丧气。患得患失,心浮气躁。
后来我才明白,我之所以能变得沉稳,不在乎输赢,是因为我长时间练气功,胸腹中一团清气,所以把一切事情看得很淡。
炎热的夏天终于给人带来了疾病,监里有一个少年十六岁,名叫杨大伟,近视眼,身体高挑,还在上学,因为盗窃抓了进来。
他得了痢疾,每天都要去几次厕所,短短的三天,人就瘦的像一具骷髅。
一天晚上,小胖值夜班,杨大伟又去上厕所,惊醒了吴兵,吴兵大骂道:“快点冲水,真他ma的臭。”
杨大伟被小胖拳打脚踢,踢上了铺。不多时,杨大伟又报告要上厕所,小胖就让他憋着。
杨大伟急的都要哭了:“求求你了,让我上厕所吧!我真的憋不住了。”
吴兵喊道:“好了,快点去吧!”
杨大伟一边往便器走一边脱裤子,由于没有憋住,拉在了便器外面,气得小胖给杨大伟两个炮拳。
接下来我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吴兵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逼养的拉外面了!”小胖气哄哄道。
“让他舔了,看着他,让他舔了,妈的,不舔就打死他!”吴兵喊了一声。
小胖手指着杨大伟,厉声道:“操你ma的,给我舔了。”
“兵哥,我求求你了,我给你下跪了,我给你磕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憋不住了!”杨大伟跪在水泥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哀求着。
小胖使劲踢了他两脚,大骂道:“操你ma的,别啰嗦,快点舔,今天你要是不舔我就打死你。”
最后李大伟没有办法,只有趴在便器上舔,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我闭上了眼睛。心在抽搐的疼痛,久久不能平静,我不敢相信,看上去善良的小胖竟然能做出这样没有人道的事情。
这一夜,我失眠了,想了很多很多,也许小老贼说的对,不能再在这个监里待下去了,因为我看不到希望!
第十一节 这个秋天有点冷
第二天早晨起来,正在排铺的时候,我来到了吴兵近前,道:“兵哥,你和关道长说一声,把我调走吧!”
吴兵微笑地看着我,道:“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调走?”
“我只是想换一个环境。”
“别多想,好好待着吧!到哪里都一样。”吴兵不让我走,可能他是怕我走了以后,会给他楔橛子。
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吴兵对我也不错,可能是我看不惯他的做法,所以我想离开,既然他不让我走,就只好待一段时间再说吧!
当天调来一个犯人,二十六岁,名叫高洪亮,是关道长的门子,身材不高,长得很结实,皮肤黝黑。
由于和我家住的很近,当天我们就聊的很投机。
小胖找我聊天,我没有搭理他,他不解地问我:“你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让李大伟舔屎?你可以打他,可你不能做出这样没有人道的事情来呀!”
小胖一脸委屈:“我也没有办法,兵哥的话我能不听吗?”
是呀!处在小胖的位置上,是很难办,要是换了我,我会那么做吗?不,我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没有人道的事情。
杨大伟日渐消瘦,最后只剩下了皮包骨,确切的说更像干尸。他真好可怜,我看的心里酸酸的,如果要是他的父母看见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什么表情呢?一定会心疼死。
还好,杨大伟家里花钱让他去哈监住院了,我为他松了一口气,如果在不走,他一定会死在这里。同时我希望他能吸取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进来了。
秋天悄然而至,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劲,每天晚上都会发烧,而且还咳嗽不停。
高洪亮挨着我睡,我们俩个人盖一双棉被,每天晚上我都打冷战,靠在他的怀中,他把我搂在怀里,把自己的棉袄盖在我的身上。
依偎在他的怀里,我的精神感到并不寒冷,可是我的身体还在不断地打冷战,我好担心自己得结核。
每天我都害怕夜晚的来临,我对夜晚充满了恐惧,那刻骨铭心的寒冷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直到若干年,我还能清晰感觉到那刺骨的寒冷。
依靠在监栏处坐着,我望着外面的残月,心里有气无力地想着,这个秋天有点冷。
日期:2009-09-02 12:04:52
第六节 屡战屡败
老吕特别喜欢下棋,他是一个臭棋篓子,下的不好,还特别喜欢缠着人下。尽管他是臭棋篓子,可在我眼里他是一个高手。
他每次只能拿我当开心果,杀我几盘后,他就会很开心,同时也会教我诗词。
监里面真正的象棋高手是刘立柱,他的棋艺高深,可谓是出神入化,能控制整盘棋的走势。
他走的每一步,都会牵制着你,让你不得不按照他的思路去走。
他是一个象棋中的王者,他下棋时,气定神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对方在他面前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直到很多年后,我经常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都深有感叹。若是把象棋搬到人生,做任何事情能像他下棋那样,是一位真正的操盘手,那么他的人生将是不可预料的。我想即使是惨败,也是辉煌而悲壮的。
他是王者,他就注定要忍受着寂寞和孤独。监里面的犯人谁也不跟他下象棋,他们都喜欢找比自己棋艺差,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下象棋。
只有我陪他下象棋,我们连下四十盘象棋,我一盘都不会赢。我输的很惨,而且很快,有时候一分钟之内就被他杀死。
屡战屡败!我从来不气馁。我当时在想,只要我能延长他赢我的时间,就说明我在进步。
时间逐渐在延长,他赢我也是越来越费劲。有时候,我很看不惯他操控我的神情。让我走马,我就必须走马,让我飞象我也只能飞象。
我的心境开始烦乱,我知道我生气了,可我并没有表露出来,同时也在控制着自己,千万不要因此而心浮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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