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橫,解開安全帶;車體劇烈晃動,往河谷方向傾倒;前方擋風玻璃處的景色更加歪斜。我撐住身體,試圖把手伸向手機,卻還差十五公分左右。我再度扭轉身體,結果全身體重加諸在壓爛的肌肉與骨頭上,換來一陣劇痛;我緊咬牙關,痛苦悶哼一聲。
「沒用的男人,你媽可不會救你喲。」
「沒辦法,腳夾住了。」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嘍。」
「不行,我已經盡力了。」
「我幫你吧。」
男子起身離去。
這時候,一個畫面閃過我的腦海,我記得自己看過那身灰色的西裝。
就是他!在杳無人煙的休息站長椅上,以無神眼睛望著群山的男子!來這裡的途中,我們在那個休息站稍事休息,男子就坐在涼子和亞美旁邊。他看到上完廁所回來的我,露出膽怯的笑容,連忙坐到另一張長椅上去;那傢伙身上正是穿著灰色西裝和皮鞋。
「怎麼回事?」
「不曉得,他突然過來搭話。」
「嘻皮笑臉的傢伙,該不會是變態吧?」
「小聲點,會被聽到的。」
我催促兩人起身離開休息站。走出建築物之際,我抓過男人給亞美的果汁,狠狠丟進垃圾桶裡去。
撞擊聲意想不到的大。
「他在瞪我們。」
「有意見的話,就來找我單挑啊,我隨時奉陪。」
記得那時還有這段對話……
「涼子!妳不要動!車子很危險,可能會掉下去!」
涼子沒有回答。
「涼子!涼子!」
連呻吟聲都聽不見。
「啊──啊,脖子側邊裂開……看來沒救了。」男子突然開口。「沒想到血漬看來這麼骯髒,不過她不再開口真是謝天謝地,接下來就換我們兩個男人好好談談吧。」
「喂,拜託你幫忙呼救吧。」
結果一個四方形的東西拋過我面前;那是個彎成ㄈ字型的金屬棒,上頭有鋸齒狀的細鐵片刀刃。
「線鋸,用來鋸骨頭綽綽有餘,鋸吧,別客氣了。」
我拿起線鋸,手掌裡真切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與鐵的冰冷。
「瘋了……你這傢伙真的瘋了!」
「你想證明人類的善良天性和勇氣,對吧?我不適合那麼光明磊落的形象,就交給你吧,大師,示範一下!」
日期:2009-5-20 21:27:00
我原想多罵罵他的人格卑劣,又想到這只是浪費時間,旋即作罷。我試著把線鋸抵向燈芯絨長褲──從左邊來?還是右邊好?……應該先擔心是不是真的能夠整個鋸下來吧?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視線,轉過頭,卻只看見男人的鞋子。
「喂,如果你還在意休息站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沒有惡意。你也已經好好報復過了呀!」
「你再繼續浪費女人和小孩的時間吧,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幫我把手機拿過來!」
「我才想問你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只要讓我打一通電話就行了!」
「你真的很愛擺架子吶。不動手,我就當著你的面把手機踩爛。」
抬起的皮鞋暫停在手機上方。
「你到底為了什麼要搞出這整件事?」
「我想親眼見識英雄誕生呀。」男子轉向後方。「……這女人不行嘍,正在痙攣,像隻產卵後的鮭魚。」
我鐵了心,手狠狠一拉線鋸,感覺到刀刃陷入棉被的觸感,火燒般的疼痛在大腿上漫開;我大聲慘叫,卻沒停手。已經沒有退路了,要繼續鋸完還是停手?不能半途而廢!耳裡聽到彷彿削割融化冰塊的聲音;切口處的肉屑愈堆愈高,同時大量的血雨降落在我臉上。
「英雄!你是我們城市的英雄!」男子咯咯笑了起來。「噠啦、噠啦、噠啦!噠啦、噠啦、噠啦!」
「我要殺了你這王八蛋!」
我緊咬牙根、強忍劇痛,齒間發出詛咒般的喊叫。
「很感謝你有這份心,但我看你是辦不到吶!不快點一口氣砍斷,會失血過多昏倒哦,到時你們就全死定了,這座山裡有不少熊和狸貓,你們三人三天後等著一起從野獸的屁股後頭出來吧。」
鮮血像小便般從大腿間擴散,疼痛讓我知道接下來鋸到堅硬的骨頭了。我滿是鮮血的手重新握好線鋸;慘叫的同時,線鋸的刀刃如火車車輪般轉動。我要殺了他!要殺了這男人!……支撐我的手繼續移動線鋸的力量,不是為了要救另外兩人,而是我一心想殺了這男人。
「動作快!失敗的話就前功盡棄了!這可是場不是全贏、就是全輸的戰爭呀!」
「混帳東西!我一定要殺了你!絕不讓你逃掉!」
「我沒打算逃啦,不過你也殺不了我。」
日期:2009-5-21 13:53:00
「我沒打算逃啦,不過你也殺不了我。」
「哪管你怎麼抵抗,我一定要殺了你!」
「我才不會抵抗呢,對天發誓。」
在血雨及劇烈疼痛的交相攻擊下,我漸漸無法與男子對話。
在我幾乎快失去知覺之際,線鋸的刀刃突然不再遭遇抵抗,一條腿成功鋸下。我自斷左腿,身體順利跌落車頂;這時候車身大力搖晃,車頂翹起呈溜滑梯狀。我學著蛇的動作爬出車子,抓住手機。就在這一秒,有某個東西滑動,地面震了一下。我轉過頭,只見車子成了黑影,滾落到另一頭去。
山谷間響起兩三聲衝撞聲,然後恢復寂靜。
「涼子!」我大喊著,來回看看四周。
有個人在那裡。
就在我面前。
不是在休息站遇見的男人。
是個不曾見過的傢伙。
臉上表情像是在笑,但視線卻不是看著我。
剛剛看過的皮鞋,懸在距離地面二十公分左右的半空中。男人以一條細繩,將自己的脖子吊上橡樹,身子懸空。
灰色的長褲上留有大片失禁的痕跡。
痛楚消失了。我爬到亞美身旁躺下。
對於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只知道一項事實──涼子和亞美已經死了。
我無心止血。
抬起臉,耳裡聽見往山上來的警笛聲。
是男人上吊自殺前打的電話嗎?……不過這都無關緊要了。
我摸著亞美的手,抬望滿天夕陽餘暉,深深吸了口氣。
山林的寧靜與大地的濕潤,真舒服。
我從來不曉得,原來無意義的死亡,是這麼平靜安詳啊。
──完
日期:2009-5-22 14:38:00
《家庭计划》
……有人知道那种妈妈去世不久……爸爸就很快找了个年轻新妈的滋味吗?
…… ……
反正13岁的美翠知道。
美翠的新妈是妈妈生病期间照顾她的护士,20出头,年轻貌美。
但美翠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护士不但没把妈妈照顾好……反而把爸爸照顾到床上去了。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在妈妈身边的话,妈妈虽然得了绝症,也不至于活不到35岁。”美翠不止一次地这样想。
美翠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她背后称之为细腰蜂的女人……从她开始刚照顾妈妈那天,美翠就不喜欢她。
“这个披着护士外衣的细腰蜂……她的笑实在太甜了……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整天脸上都挂着那么灿烂的笑?……那样脸会抽筋的!”
而且,无论美翠藏到什么僻静的地方玩,这个细腰蜂总是能快速地找到她,而且永远带着那诱人的微笑,说一句:“美翠,你该吃药了。”……有时她还把那双冰凉细长的手从背后放在美翠肩膀上……隔着衣服,美翠都能感受到她肢体的寒意。
美翠身体不好,总在吃各种营养药,自从这个护士来到家里照顾妈妈之后,帮美翠配药她也一并负责了。
但妈妈去世以后,美翠就再也不吃她配的药了,死活都不吃……也难怪,小孩子本来就不愿意吃药,更不会吃一个自己所厌恶的人配的药。
不光是不吃她配的药,美翠甚至不愿再住在自己以前那间和父母睡房挨着的卧室了──听着那个细腰蜂和爸爸在半夜发出的呻吟喘息声,实在是刺耳。
…… ……
“不会吧,你妈妈去世不到三个月,你爸就娶了那个护士?”阿兰惊讶地说,她是美翠的死党,两人总是无话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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