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再到学校去了,把T叫来,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出去旅游,然后他住进了T的房子——那房子在东郊。
他和T的关系,相对说比较隐蔽,很少有人知道。
撒尔幸有一种预感:自己在劫难逃,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就只剩下一线生机了,那就是父母把他救出来。
家里有很多钱,这一点他清楚。但是,那些钱,能不能买来自己的命呢?他就不敢保证了。
恐惧和悲哀的同时,他心急如焚。他要在被抓到之前,把由辉干掉。
可是,这个嘴边粘着海带丝或者肉屑的人,现在在哪呢?
顾盼盼死了后,她的父母赶来了,但是由辉没有来。撒尔幸猜测到了,这个人背着命案,一定潜逃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和家里断了联系,并不知道姐姐之死。
现在,他想联系上由辉,只有一个渠道:QQ。
日期:2006-10-22 13:15:00
撒尔幸天天在网上转悠,希望碰到由辉。
这一天,他在T的房子上网,撒了一泡尿回来,突然发现由辉上线了。他连裤腰带都没有系,急忙坐下来,把自己的QQ名改成了“顾盼盼”,然后请求加对方好友。
由辉接受了死神的请求。
于是,由辉从石河子回到了西京。
撒尔幸又租了那辆44路公交车,守候在西京大学附近。他知道他一定会来。
这天晚上,他把公交车的车牌遮挡住,然后坐在驾驶室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等待由辉的出现。
马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陪伴他的只有小蕊。
小蕊趴在他肩头,兴奋地说:“这么大的公交车,只拉我一个人,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一辆崭新的出租车停在了西京大学门前。过了一会儿,由辉走了下来。
这个人。
这个不足1.70米的人。
这个小眼睛,肿眼泡,蒜头鼻子,厚嘴唇,没一点文化的人……
撒尔幸已经等了他太久太久,他感到四肢麻木,竟然不会动了。
愣了三秒钟,他回过神来,立刻开动公交车,一踩油门朝他冲过去。由辉感觉到了不对头,猛地回过头来,已经晚了,庞大的公交车帮助他完成了这辈子的第二次飞翔。
撞飞由辉的那一瞬间,公交车抖了一下,撒尔幸也抖了一下。
他踩了一脚刹车,跳下来,跑到由辉的身体旁看了看,由辉脸朝下趴着,一动不动,脑袋上的血像泉眼一样,汩汩朝外冒。地上已经淌了一大摊。
他四下看看,似乎没人看见,赶紧把由辉抱起来,踉踉跄跄回到车前,把他扔进车里,然后爬进驾驶室,朝西开。
漆黑的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这辆孤独的公交车。撒尔幸开得太快了,它剧烈地颠簸着。
就像伏食坐黑车奔赴玄卦村那天一样,天上的残月,呈现着暗红色,像一只独眼,人间这么大,它谁都不看,只盯着这辆奔跑的公交车。
车上,有两个人。
一个活着,在开车;一个死了,依然脸朝下趴在车厢里。
上一次,趴在车厢里的这个人曾踹碎玻璃,逃掉了。这一次,他再也跑不了了……
想到这里,撒尔幸回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冷气——刚才,他把由辉放在了后车门,现在,这具死尸已经爬到了车厢中部,脸还是朝下趴着!他身后拖着长长的血迹。
难道是因为车太颠簸了,他滑过来了?
撒尔幸感到极度惊恐,把车开得更快了。
又走了一段路,他再次回过头去,发现这具死尸已经爬到了前车门,离他只有两步远了!他的脸还是朝下趴着,身后的血迹已经不太明显。
撒尔幸咬紧牙关,一边继续开一边扭头监视他。
不管这个死尸是不是动了,他一定要把他带到玄卦村,带到小蕊被害的地点。他执著地要把由辉吊在那棵树上,祭奠小蕊亡灵……
突然,撒尔幸背后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这么大的公交车,只拉我一个人,全世界还有比我更幸福的人吗?”
撒尔幸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这具死尸已经抬起头来,下巴顶着地,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正近近地盯着他……
日期:2006-10-22 13:44:00
撒尔幸一脚刹车踩到底,公交车怪叫一声停下来。
他抄起一根铁摇把,站起来,狂叫着朝这个死死盯着他的脑袋砸去:“嘭!——嘭!——嘭!——”
死尸的脸又朝下趴下去了。摇把砸下去,就像砸在一块石头上,已经流不出血来了。
撒尔幸扔了摇把,跌坐在座位上,盯着这具死尸喘粗气,,突然破口大骂:“操你八辈子祖宗!我既然敢杀你,就不怕你变鬼!听见了吗?”
死尸一动不动。
撒尔幸继续开车——前面已经看到玄卦村的灯火了。
这时候,手机响起来,撒尔幸掏出来看了看,是家里的电话。
他平静一下自己,接起来。是母亲:
“幸子,你今天你回家来住呗,妈妈想你了……”
母亲经常说这样的话,但是,今天撒尔幸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妈,这两天我有点事,忙完了就回去,好吗?”
“什么事那么重要啊!”
“回去再跟你说吧。”
“你现在是不是开车呢?”
“是的。”
“开车可得小心,出了事就完了!好了,妈妈不跟你说了。记着回家来!”
“好的,妈妈……”
挂了电话,眼泪从撒尔幸的眼角流下来。
日期:2006-10-22 14:05:00
当时,由辉勒死小蕊,把她的尸体吊上树,有姐姐帮忙。
现在,他死了,撒尔幸要把他吊上树,却没有一个帮手。
由辉看上去又瘦又小,没想到人死了后这么沉。撒尔幸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把尸体拽起来,刚刚离开地面,手一滑,尸体就“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撒尔幸太累了,坐在了地上。
由辉直挺挺地趴着,一张脸埋在土里。
老榆树上挂着一块牌子,风吹过来,这块牌子拍打着树干,“啪嗒啪嗒”响。
撒尔幸站起来,打着打火机,凑上前看了看,上面有一行字:爱护树木,人人有责。不知道什么人恶作剧,把这行字刮得破碎支离,又用白色粉笔歪歪扭扭地写上了另一行字:爱护人类,树木有责。
这时候,有两个人顺着土道从玄卦村方向走过来。撒尔幸没想到,在西京大学门口没遇到人,在郊外反而碰到了。
他急忙关掉打火机,趴下来,严密观察这两个人。
他们已经看到了树下有人影,其中一个粗着嗓子喝道:“什么人!”那口气像巡逻的民兵。
撒尔幸只好半途而废,跳起来就朝公路跑去。
爬上车之后,他一边打火一边转头望去,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老榆树附近,远远地观察趴在地上的由辉……
就在这时,那只手又从天而降了,它伸到风挡玻璃前,重重地拍了三下:“嘭!嘭!嘭!”
此时的撒尔幸,经历了太多的心惊肉跳,心已不会惊,肉已不会跳,他盯着这只手,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只手抬起来,直撅撅地朝前指了指,似乎在指引他的方向。
他启动了庞大的公交车,慢慢朝前开。
他没怎么看路,一直盯着这只手。
如果这是一只人的手,那么上次自己杀人未遂,他是目击者;这次杀人成功,他又是目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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