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优优在旋涡里旋转，仿佛一个陀螺，晕了头了，他拉着花明释不撒手，深恐被旋涡卷进去，再也出不来。
　　日期：2010-12-11　18: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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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求职客横行天下的时代。有精英团，学历亮出来能吓出心肌梗塞，国际化背景，全球化经历，战斗力分值让人不敢仰视，也有卓优优之流的游击队，杂牌甚至冒牌大学出来，和《围城》里的方鸿渐是为同道，不同的是方鸿渐是留洋的野鸡，他却是国内养殖场孵出的营养不良的家鸡。
　　在随便一个招聘主面前，他都要进行性格测试和才艺大展示。测试表明，他没有遭受幽灵的侵扰，但也没能证明任何一个历史名人是他先人。

　　程序完成后，招聘主带他们来到模拟沙盘前讲故事，故事发生在一片大海上，渺无边际。一只小船翻船了，落下官员、律师、科学家、作家及其他人，他们被困在荒岛上，他们等待救援。
　　正统测试中，一个好故事能调节紧张气氛，这是灾难剧情，英雄救美是这类剧情套路。他期待的浪漫爱情还没有出来，模拟沙盘演习就开始了。演习的结果是，卓优优手忙脚乱没救出几个人，甚至不及花明释多，而且所救之人多是偷渡客。
　　结果令人沮丧，但让他安慰的是，即便花明释所救之人数量多、素质高，他也一样被轰出来。
　　这结果让花明释难堪，在演习中，他怀着一颗幸灾乐祸的心看卓优优救人。“天哪，”他吃惊地说，“瞧你干的好事。”
　　然而，他的战果同样没获得赏识。尽管他一再向招聘主表明，自己的表现跟旁人比，比如跟卓优优比，绝不是一个档次；但他们没再给他机会，一批批求职客正等待进场。

　　回来的路上，花明释不停歇地抱怨：“他们都是瞎子。”两百份求职书消耗大半，换来的效果跟十份求职书一样，漫天撒网连只螃蟹也捞不到，现在该轮到卓优优幸灾乐祸了，这让他耿耿于怀。
　　他像一个怨妇喋喋不休，在回来时，他就胡乱地抓住卓优优抱怨，在杂货店，他朝华老板倾诉，回到家里，他又朝云香倾诉。
　　这需要高超的沟通技巧，还有适可而止的情绪控制，因为卓优优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云香的蛋炒饭仍没有长进，这对他心情雪上加霜。
　　但是，他马上找到新的倾诉对象，他的远亲表哥于千从内地投奔他来。于千外号千手，他吹嘘在内地与自己握过手的人事经理不下千人，然而花明释打听到，没有一位经理给他第二次握手的机会，外号由此得来。
　　鹏都是个自由之城，机会无处不在，这都给了他新憧憬。寻着迁徙者的脚印，他来到这梦幻之城。

　　尽管平日里与远亲表哥极为疏远，共同的记忆近似空白，这并不影响花明释和他倾谈。他拉着千手于千在饭桌上谈，在楼道里谈，在床铺上谈，在洗手间里趴在窗户上谈，超越卓优优对待云香般的热情。
　　他的热情让于千感动，他把这归于身在他乡对亲情的本能渴望。然而，好景不长，千手于千和花明释倾谈了三天三夜，吃了三天的蛋炒饭后，就把行囊搬到了人才贩卖集散中心附近的八人笼。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缘于他对重复的抱怨不胜其烦，而花明释无意开拓新的谈资，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他感到成为一名体面的职业客，同样要面对惨烈竞争。
　　于千选择住的八人笼是一种简易窝棚，虽然简易，但是便宜，能住八人，形似鸟笼，故得名，能避风雨，能躲炎阳，是异地求职而又囊中羞涩者居家首选。八人笼在人才市场附近尤多，因为近，更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千没有捞到月亮，但后来回来时，他捞走了他们的“热得快”，也算捞月无果的补偿。这种工具本用来插在暖瓶烧开水，却有了插在水桶煮面条吃的新用途，这引起他极大兴趣，后来被他灵活运用，在八人笼里不仅煮面条，还能煮稀饭、麻辣烫和水煮鱼。
　　日期：2010-12-11　19: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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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千匆匆而别，花明释很沮丧，他情愿呆在鸟笼里，也不愿意听他倾谈。在鹏都，既找不到梦想，又找不到知音，如此窘境让他彷徨无措，而卓优优却不管不问。他正猫在厨房里，和云香讨论如何提升蛋炒饭色香味。

　　讨论时，他们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这笑声听在花明释耳朵里，如同两把铁锄头拖在水泥地上产生的尖啸，让他不止一次产生入住八人笼的冲动。不过，他很快就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个单房又来人了。
　　到访者是卓优优的两个表弟，王宝财，王宝库。他们从千里之外的深山里走出来，见卓优优如见救世主，铺盖朝床上一搁，就坐定不动了。
　　王宝财从灰帆布包里拿出腊肉、腌鱼和罐头泡菜。从此，花明释不仅能享受到难得的年味，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灵也有了放飞的地方。
　　每天，等王宝财、王宝库喝完稀粥，塞饱咸菜后，花明释就辍过来一条凳子，坐在对面和他们谈心。每次，他都会以这里奇特的风俗开场，而以求职路上的挫折和喋喋不休的抱怨作结。比之先前周而复始单调的内容，在可听性和人情味上，他作了不少改进。
　　让他得到安慰的是，王宝财、王宝库是两名称职的倾听者。在倾听时，他们除了脱光袜子挠脚指头，挠完脚指头挖鼻孔，此外并无不良嗜好。他们甚至会恰到好处地发出“啧啧”或者“唉唉”声，配合他无可安存的情绪。

　　在花明释和王宝财、王宝库谈心时，卓优优把云香送回去休息。在这地方，两个男人曾和蟑螂战斗，她入住后，竟变得干净静谧，这让他感慨女人的力量其妙无穷。
　　卓优优回到家时，花明释仍在谈心，余兴未尽。他如躲瘟神一般躲进洗手间。曾经的几天，花明释拉着他倾述无可排解的寂寞，在他快要发疯时，于千挽救了他。正当于千离去后，他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时，他的两个表弟又不失时机地现身。
　　他感觉自己受了上天眷顾，好运连连，他的女法师云香说来就来，他有惊无险地避开花明释对他的烦扰，他还获得千里之外的父亲意外关照，父亲托王宝财转给他一笔花销，依照当下的运转足可维持他好几个月。
　　卓优优从洗手间里出来，花明释和他的两个表弟坐在床铺上仍在谈心，他把他们轰出来，躺在床上抹眼泪。三个人谈得兴起，毫不顾及他的反应，他们倚着阳台、趴在窗栏上，继续谈。
　　持久谈心产生的影响显而易见。花明释获得心灵平静，他从他们身上看到自身的价值，还有生活的动力，王宝财和王宝库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桂花鱼、濑尿虾、海蛎壳和尤鱼须，口水流了一地。

　　在花明释的帮助下，他们第一次制作了简历，上面记载了他们小学肄业的教育学历，还有家乡养猪的工作经历。早上，他们各自买了三个煎饼上路，吃完三个煎饼，走完一段路，他们又买了三个煎饼，继续上路。
　　到人才贩卖集散中心时，已近中午，他们找了街边摊贩，买了面汤，就着最后的煎饼吃午餐。吃饱喝足后进去了，看门的保安说：“你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