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13　18:10:45

　　17
　　龙一刀口授的心得马上被她派上用场。第一天，围绕两片鱼头，她买了剁椒、白萝卜、红油、味精、生姜、葱。
　　第二天，围绕一块腊肉，她添了红葱头、红椒、老抽、湿面粉、麻油。
　　第三天，围绕一片猪肚皮，她添了净冬笋、水发香菇、鸡蛋、料酒、大蒜、生粉。一周下来，卓优优和花明释一贫如洗的厨房里，俨然开了杂货铺。
　　龙一刀领悟精到的心得，加上云香的勤学上进，尽管每一道菜辅料繁多、做工精细，需要经久打磨，但在短短几天里，她学到大样已是难能可贵，形神兼备需要的只是时间。
　　卓优优、花明释，还有王宝财、王宝库，一周里都沉醉在美味佳肴中。早上，去人才贩卖集散中心之前，卓优优和花明释都会问：“晚上吃什么？”

　　云香说：“你猜”。
　　于是，他们在想象之中度过每一天。丧失想象的生活让人绝望，云香让他们的生活充满色彩。
　　然而，晚上吃豆辣蒸鱼时，卓优优突然情绪低落，他突然发现，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闻到豆腐乳和面条的味道。
　　他不能在饭桌上当众怀旧，那一定会遭到花明释的反对，还有嘲笑，而王宝财和王宝库这两个王八蛋只会盯着大鱼大肉，才不会操心他们的伙食费是他们垫还是他们的表哥垫。
　　吃完饭，他正在豆腐乳、面条、鸡蛋、鱼头、腊肉和猪肚皮之间加减乘除，云香兴冲冲道：“明天是人参气锅鸡。”
　　谜底提前公布，没有给他任何想象。他感到苦闷，这苦却只能闷在心里。他出门来到街头，寻找价格更便宜的杂货店。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屠夫的杀猪房前。看到杀猪房，他触景生情，想起这段日子被猪打扰的生活，那些所受的苦，即便这样，仍无法享受到便宜猪肉，火气暗暗升上来。
　　等吃完人参气锅鸡后，他虚火上升，牙疼难忍。他去村头的仁爱门诊所看病，医生打开他嘴巴，让他“啊”一声，他“啊”了一声，医生没有再说话，埋头开单，开了一纸处方。
　　他拿着处方去收费处划价，拿出单子一看那划价，不禁“啊”了一声。那纸处方让他感到疼痛的地方不在牙，而在心。他揣着药单跑出来，去华老板的杂货店买盐巴敷。
　　从仁爱门诊所往杂货店走时，又路过屠夫的杀猪房，牙疼突然加重。牙一痛，血往上涌，他劈头就往里面闯，他走进去，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啃猪脚，这个动作似曾相识，让卓优优倍感惊诧。他不容细想地说：“我来反映情况。”
　　这时，屠夫从后房走廊走过来，提着一把尖刀。卓优优暗吃一惊，撒腿就跑，那年轻人站起来喊：“你在说什么？”
　　卓优优道：“我走错门了。”
日期：2010-12-13　18: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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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优优牙疼，用盐巴敷后有了缓解。这让他感觉到，好东西不一定得贵，便宜的材料也能做出可口的菜肴。云香速成得来的手艺还需打磨，平淡无奇中做出令人回味的风味，方显真功夫。他对云香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高压终有回报，倾听了龙一刀又一次谈心后，围绕着新鲜鸡蛋，云香为他们奉献了浇汁蛋、荷包蛋、肉末蒸蛋、丝瓜蛋汤、苏格兰煎蛋、腐乳炒蛋、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辣蛋花汤。
　　鸡蛋还是那个鸡蛋，她却能在最大限度内，做出耳目一新的风味，让卓优优欢欣鼓舞，这是难得的突破。

　　这个同样令人耳目一新的女孩，同样让龙一刀欢欣鼓舞。尽管只是服务生，他却像对待学徒一样对她。
　　在她面前，他亲切得像春天一样。最初的欲望变成心灵的渴求，他曾不断地和其他女服务生睡觉，都是貌合神离，哪怕他曾经的妻子，他都无法知道她心里到底想什么，她到底爱不爱他。
　　云香来了，为他久已孤独的世界刮来清风。为了传授她想得到的知识，更精准无误，更有创造性，他准备了笔记本，记录烧菜经验，还有灵感。
　　他又像当初练少林龙爪手时，刻苦勤奋，乐于思考。那些思考的结晶像一条条菜青虫，被他眼尖手快地捉出来，送给云香。从她晶莹的眼睛里，他看到感激像开水壶里的水蒸气，源源而来，他感到莫大满足。

日期：2010-12-13　18: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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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龙一刀高兴，有人很生气。龙久对他近日的表现就很不满意。作为掌勺大厨，和服务生调情本是稀松平常，这是兄弟俩惯有的传统，更何况把云香让出得到他许可。
　　他不满意在于他不仅要调情，还要调教她。在烧菜手艺上，他对她畅所欲言，如此热心，却从来没对他的学徒们如此热情过，而他们才是这座食坊的希望。
　　不仅如此，龙一刀几次魂不守舍，把鞋油当酱油，把石灰粉当生粉，食客愤怒，纷纷投诉，作为鹏都餐饮业副会长，这让龙久很难堪。

　　尽管他是一个爱才之人，对价廉物美的人才尤不能放过，像云香这样年轻、漂亮、有文化的才人更是坊中一宝，然而从大局计，他必须把这个女孩撵走。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得出，他简直把她当皇太后供着。
　　他的眼神云香也看见了。他的热情让她吃惊，她只希望做几天服务生，偷学一两道菜，应付卓优优、花明释他们虎视眈眈的眼睛。
　　她没料到，这里也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只想拾到两片绿叶，而龙一刀的眼睛里却满是春天。
　　他细声细语地告诉她，他没有杀死那只小鹧鸪，因为它曾给他们带来话题，他用红丝带箍住它的脖子，和其他的鹧鸪区别开来，因为这条红丝带，它幸运地逃过了屡次杀戮。
　　这都让她心里发怵，令她不安。其实，如果不存在这些困扰，她真想多留几天，她既能每天学到新厨艺，又能作为服务生，领到薪水，一举两得。可是，他的暧昧让她感到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甚至得不偿失，她决心离开这是非之所。
　　她做出暗示时，龙一刀正滔滔不绝，倾泻才艺，他的神采飞扬立即变成神魂颠倒。他意识到，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这是他最后一次尽情表演，虽然只有一个观众，那却胜过千万，而这一个观众也将离去，如同昙花绽放，不复重现。
　　他就像在昏盲中拾到手电筒，欣喜若狂，却还没品尝出光明的滋味，灯泡就“哧”地破灭了，他的心又坠于黑暗中。

　　来得太快了，他还没做好告别观众的准备。“学海无涯，”他惶恐地说，“我还有你没见识过的手艺。”
　　为了学到他的豆腐的十六种做法，云香又滞留了两天。两天之后，他又展示了白菜的十六种做法，手法繁杂，应接不暇，云香又延长两天，尽可能记住更多。
　　他的心坦诚得像一个孩子。对一个厨子来讲，这些秘方是他吃饭的家什，他却毫无保留。越是如此，她越是生出恐惧，已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了。
　　龙一刀感到绝望，他如此在乎，都无法拴住一个女人的心，正如当初他面对妻子的偷情，他刻意不去在乎，她的心照样不在服务区。
　　他的性取向又出现错乱，她晚上收工回去时，他的心情又低落下去，他带着一个男相好和一个女相好，来到休息间。这是长久以来，他跃跃欲试却从未尝试的龙凤交，他告别了偷偷摸摸的地下情，让性在三方彼此间坦诚面对。
　　然而，体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回味，他甚至感到沮丧。他感到交欢已不能给他带来快感，他的快感在别处。
　　他从床上爬起来，丢下呼呼大睡的龙凤双娃，就着灯光，打开笔记本，捕捉大脑闪烁的灵感，记录下土豆的十六种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