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点头,我并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而且特别不喜欢用心机,但我希望婆婆高兴,尤其不希望婆婆有心里负担,不孕本来是我的错,婆婆不辞劳苦给我抓了药来,不管有用没用,我都不希望她这份苦心上面还要加上歉疚。
药很多,一共有十四副,一天一副,吃了十四天,我前几天叫苦,但后面也就习惯了,药稍凉一点,一口就喝下去,然后立刻含口糖,我不叫苦了,婆婆也就高兴了,她每次都是眼巴巴的看着我喝,似乎我喝下了药,不孕的病立刻就好了一样。
我每夜都与林做爱,我并不压抑自己的呻吟,我就是要让婆婆听见,与服药一样,这表明我的一个姿态。
我服完药,婆婆就回去了,不过隔三岔五就打电话来,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很想给她一个惊喜,但是没用,过了个多月时间,虽然我和林都很努力,但我并没有怀孕的迹象。
过了半个月,婆婆又来了,又带着一大包药,说还是那个老中医开的,说人有虚实,病有寒热,这次换了个方子,一定管用。
我知道婆婆一定还会来,我事先反复叮嘱过林,无论如何,不要发表他的高论,否则我一定会生气的,成与不成,这是婆婆的一片心,苦有什么了不起,我本不是娇小姐,这样的苦,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万一成了呢,真的见效了呢,那并不仅仅是婆婆高兴,我本心也是高兴的,所以林一声不吭,而我,则是从心底里怀着希望。
我看得出来,其实婆婆心底也有些虚,有些忐忑,甚至而有些歉疚,做父母的都是这样,万般辛苦,自己担了,但有丁点儿辛苦要让儿女负担时,他们心里就会千百倍的过意不去,但我从本心里流露出来的渴望,化解了婆婆的这份担心,我和婆婆不是对手,不是她要勉强我服药勉强我生,是我想服药是我自己想生,我们婆媳同心,共抗不孕这个强敌,婆婆感受到了我的想法,顿时迸发出强大的斗志。
这次还是不成,我主动打电话给婆婆,看能不能再换个方子或者换个医师,婆婆一口就答应了,说她一定会去找,过了十几天,她又来了,风尘仆仆的,说是从湘西回来,特地找了一个老苗医开的方子抓的药,这次一直吃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效果,林虽然急,但他不敢吱声,后来索性早走晚回,这是我要求的,不看着我吃药,他心里会好过些,其实吃碗药有什么了不起,喝惯了,就没什么感觉了,只是他小题大做而已,我知道他心疼我,但这件事上,我不要他心疼。
这次还是没用,婆婆又去找医师换药方,我自己也去找,婆婆听说是我自己找的医师开的药,她很开心,让我马上试试,不行再试她找的,就这样,小半年时间里,我每天都在喝中药,有时候胖了,有时候又瘦了,身体似乎也有些毛病,但我咬牙忍着,不跟林说,当然更不跟婆婆说。
后来有一次,婆婆抓来的药,不知放了什么,我吃了突然拉起肚子来,先我不告诉林,但起夜太多,终于给林发觉了,他大发脾气,把没吃完的几副药全扔进了垃圾桶里,对着婆婆大吼:“你要吃死她才甘心是不是?”
婆婆一脸灰败的神色,这小半年,她劳心劳力,真的辛苦了,但她眼里,总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希望之光,而在这一刻,这点光,熄灭了。
我觉得我的心里,绞绞的生疼,我很想跟婆婆说一声:对不起,但我却说不出口,我知道,如果我说出来,婆婆其实会更难受。
婆婆第二天就回去了,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时间,这一天,林突然气急败坏的给我打电话,说要赶回去一趟,说婆婆病了,而且病在外地。
我忙说跟他一起去,崽崽拜托给园长照看两天就是,林答应了。
我们到林的老家才知道,原来婆婆去南岳上香了,一般的香客,都是统一租车去,近的一天能打来回,远的最多也不过是两三天就回来了,车来车去的,不会有什么大事,但婆婆不是这样的,她选择了拜香。
拜香是林他们老家的说法,跟一般的上香不同,不是坐车去,而是走路去,而且边走路边要拜,这里面又有好几种区别,有二十里一拜的,有十里一拜的,有五里一拜的,统称拜长香,然后有十步一拜的,五步一拜的,三步一拜的,统称拜短香。
婆婆选的是拜短香,而且是最短的那种,三步一拜,从林家村,到南岳,好几百里路,一路拜过去,打电话回来时,她已经拜了一个多月,进了衡阳,却病到在了路边的旅馆里,打电话的还不是她自己,是旅馆老板。
林连夜租了车子,公公本来也要去,但后来林阻止了,高高大大的公公,据林说双抢打谷的时候,还能担至少一百五十斤以上的一担湿谷,这会儿手脚居然有些颤抖,过门坎的时候,差点儿摔了一跤,婆婆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我无法想象对公公的打击会有多大,我的心紧紧的绞着。
我知道婆婆为什么去上香,为什么选最自苦的三步一拜的短香,她是想治好我不孕的病。
西医不行求中医,中医不行求神佛,三步一拜,她是想拜得神佛显灵。
我们找到那家旅馆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问旅馆老板,结果老板说,婆婆又上路了,老板是个热心人,说婆婆三步一拜的,肯定去不远,他熟,带我们去。
他坐上我们的车,果然没开多远,看到了路边三步一拜的婆婆。
婆婆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斜背着一个黄色的香袋,靠着公路右手边,走三步,拜一拜,她是如此的虔诚,对路上过往的人流车流完全视而不见,我们的车就停在她身后,林连喊了两句,婆婆居然都没听见。
“妈。”林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林的声音里,带着颤音,我能看到他通红的眼眶,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流了下来。
婆婆再要拜下去时,给林扶住了,她讶异的回过头来,看到是我和林,惊道:“你们怎么来了?”不过随即看到了旅馆老板,她明白了:“是老板给你们打了电话啊,我都说没什么事了,就只是有点儿头晕,老板是好人啊,把他老婆吃的阿胶给我冲了一包,昨夜睡一觉不就好了,菩萨保佑你啊。”
婆婆身上手上尽是灰尘,脸色也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见到我们,她显然也非常高兴,脸上泛起了笑,但当林说不要拜了,要扶她进车里,她却不高兴了,挣开林的手,说:“为什么不拜了,我很快就到了,最多三五天就能到,你和媳妇回去,我的事不要你管。”
林急得顿脚:“妈,你身体又不好,再这么拜下去,身体会垮的。”
婆婆根本不理他:“我身体一直很好,就算有点儿小毛病,有菩萨保佑,也不会垮?”
“那昨天是怎么回事?”
“昨天中午忘记吃饭了。”婆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记得袋子里还有个包子的,结果怎么没了,后来到店里,就有些晕了,可是谢谢老板你了。”她对店老板笑:“老板你是好人啊,菩萨保佑你。”又对林和我说:“好了,你们两个回去上班,不要担心我,过几天我就到了。”她看着我,眼中有一种奇异的光:“南岳圣帝最灵验了,我上了香,南岳圣帝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林拗不过她,说道:“要不我们坐车上山吧,今天就可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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