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么?真真叫双胞胎,那么像(这毫无意义的说法算是在安慰他?)。几乎每天都来,开着轿车。
小戚小戚,她恨恨地想。可该来的总归要来。事到临头,女人总比男人多嘴,女人也会比男人更加镇定。
“这样也好,我们离婚吧。”
他抽烟。一根抽到一半,就接上另一根。
你吃点东西吧。他们面对面坐在饭桌上。就像平时。
“他怎么会来找你——我是说,怎样开的头?”
“他有个箱子要我帮他藏起来。很危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不让我告诉你。”
张大民不让她帮忙。自己钻到小阁楼上,找到箱子。
密码箱放在桌上。
“你别打开它吧?人家的东西——”孟悠还是有些担心。她还害怕什么呢?难道箱子里会是一颗丨炸丨弹?就算是丨炸丨弹,这会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啦。
他尝试几个数字。打不开。
他想想,点上一根烟。再次转动密码锁,试试看519。
啪,箱锁跳开。
她奇异地瞪大眼睛。
“他的生日。也是我的生日。”
箱子里有很多钱。现金。钱上遮盖着一叠文件。文件的上面——
赫然是一把手枪。
日期:2010-11-17 09:36:08
诱惑之十
孟悠越想越害怕。像是有双金属爪子攫住她的心脏,越捏越紧。
整整一夜,张大民坐在桌边。在黑暗里不停抽烟。烟雾在月光里盘旋,像是银白色大理石表面的暗色花纹,转动上升,让人头晕目眩。一星火光在烟雾后面闪烁,他的脸忽暗忽明。猛吸一口时,红光撒在桌上。他的手垂在桌面,紧紧抓着那把枪,在月光下像一头孤狼的下巴。
是周末。连着两天都不用上班。张大民仍旧保持沉默,偶尔出去一趟。回来后又坐在那里,抽烟。玩弄着那把手枪。她知道张大民会摆弄枪,他参加过民兵集训……
一把枪——就他的感觉而言(在他记忆的最深处,在他大脑皮层无意识的直接反应上)——首先是一件玩具,其次才很可能是一件可以用来杀人的武器。他爸爸刚来上海时,是军管会的武装干部,常常把枪带回家,拆下弹夹让儿子抱在怀里。张大民打小就会玩枪,喜欢玩枪(哪怕是一支玩具枪)。他把枪抓在手里,那个神气劲儿,就跟姜文似的。
她坠入恐惧的深渊。周而复始进入同一个梦境,有时破碎,有时完整,场景是同一个密闭的空间。就好像这多面体的梦境在每一面都开着门,有无数扇门,每次她都从不同的门进入。又好像她在观看由无数台摄影机从不同角度反复拍摄的场景……巨大的水晶灯突然从吊杆上断裂,砸向她和张大民。张大民向后仰倒,四肢伸展倒在她面前的地上。倒在地上的张大民突然变成赤身裸体的张立宪,**像一蓬野菊花瓣,卷曲,绽放。黑色的液体从花瓣里往外冒,过好久她才发现,那是汩汩喷出的血。奇怪的是,有一次她忽然发现那吊灯不是从头顶上,而是从侧面向他俩撞过来的。
她再也无法忍受。明天是上班的日子,她要想办法联系张立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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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宪给过他三个电话号码。第五次拨打第二行数字——
“别害怕——你晚上来。我来想办法。”
“哈哈哈——”他在电话那头大笑:“别担心。我哥是个老实人。”
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老实人,突然发疯起来,谁都无法预测到后果。
“我不怕他的。我来解决他。”电话那头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她越发惊恐,惶惶不可终日。
西郊别墅区。占地广阔的围墙内树林茂密。张立宪知道孟悠认得这个地方。有天深夜他忽发奇想,叫醒孟悠。把她从滚烫的床单下拽出来。让她穿上丝睡袍,披上羊绒大衣。他自己则赤条条套进羊绒大衣里。
他要与她在月光下野合。
四周是幽深的林子,草坪被树林包围。几只秋虫顽强地鸣叫,似乎那可以抵御寒风。漆黑的草,露珠在草丛顶部银光闪闪。暴露的身体白得刺眼。她不觉得冷,粗糙的树皮透过羊绒、透过丝绸擦破她背上的皮肤,她也不觉得疼痛。
但今晚她觉得冷。冷得刺骨。她害怕——
整整一天,她都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没有责怪戚老师,但她不想跟小戚说话。这样一来,她越发孤单。
立宪背靠着树干,抱着她。
“为什么不去房间里?我害怕——”
“要真像你说的,大民在背后跟踪你的话……你要知道,在房间里——他在暗我们在明……空旷的地方更好些。”
她听不懂他的话。但他在抚摸她,让她安心。
“况且,”他在给她讲道理:“万一要是起冲突。在这里更好些。别墅里有服务生,有保安。两兄弟闹家务,可别弄成罪案——”他呵呵笑,像是在解嘲。
闹家务,他说得多轻松。
其实他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来吧?他是个缺少合法身份保护的人呢,他是个“黑户口”呢。孟悠静静地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他,离不开他,也对他越来越宽容。她会杀掉张大民么?她陡然翻过来想这件事情。
“你可别……杀掉他。”她低低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别瞎说。再说……枪在他手里。”
“他搞不过你的。你是特工。你受过训练。你会夺过枪来,把他杀掉……”她越说越轻,泪水泫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话里有几分是担惊受怕?有几分是为这对双胞胎兄弟惋惜?甚至——有几分是暗暗希望?希望这一切有个结局,终究要有个结局。
日期:2010-11-18 13:10:34
诱惑之十一
他突然问她:“如果这一切终究要有一个结局——你希望是谁?”
“谁?”
他的嘴角紧绷,在月光下像是一种诡秘的笑。
“这样说吧,如果你必须选一个,你希望由谁来杀掉谁?”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被这问题逼得快发疯,她在发疯,像是要努力挣扎,逃出这个惊悚的梦境。她一把向下掏去,抓住张立宪的裤裆,用力拽他的拉链——
沙沙声。像是脚步声。像是皮鞋踩在树叶上的声音。枯枝断裂。月色晃动,像是有黑影在小树林里奔跑,转着圈奔跑。她的手一紧——
张立宪大叫:“是谁?”
没人回答。沙沙声暂停。万籁寂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是大民哥么?”张立宪再次高声喊叫。
孟悠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又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她捂住嘴巴——
“大民哥,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孟悠失去控制,冰冷的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张立宪的手上。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惊恐,连身体都无法自控的惊恐——她觉得连小便都快要失禁。
咚!树林里一声巨响。火光闪动——
张立宪一声大叫,跳开身体伏倒在地。孟悠双腿一软,跪落草丛。良久,她才发现裤裆里又热又湿,她怀疑自己已尿在裤子上。
“别跑!你别跑!”
张立宪一边大叫,一边弯着腰向前奔跑,他在树林里奔跑,绕着树干迅速移动。孟悠隐约看到他身前的黑色人影,旋即消失在树林里。
好久好久——好像相隔一万米以外,又是两声巨响。
咚——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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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时以后。
接近凌晨时分,孟悠站在家门口。门缝里有灯光,冰冷的钥匙攥在手心里,她不敢插入匙孔。
门后有人走动,挡住光线。
良久,他说话:“是谁?孟悠?”
是谁?隔着门,她疲惫万分,仍旧惊慌错乱,她分不清。是张立宪还是张大民?她到底希望站在门背后是谁?是大民?是立宪?
门开,日光灯刺眼,她分不清站在面前的到底是哪个。披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她这才想起来,张大民不知从何时起,也剪成一个平头——
面对面,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目光疑虑,互相审视。街上传来板箱和牛奶瓶的碰撞声,孟悠打个寒战。
“进来吧。”里头的人让开身。
他用力推,门撞到墙上。她暗想,这笨拙的动作是张大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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