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后,一个修行多年的道长路经此地,无意间发现沙地里有一枚黑色圆珠,手指捻动,竟是人骨;他仔细搜寻,共找出八十八颗黑色圆珠,急忙带回道馆,不成想,当夜毙命,死因无人知晓;一个贪婪的徒弟整理师父遗物时,意外发现这些圆珠,偷偷藏于包裹,逃下山去,找人凿眼穿线,制成念珠;手艺人眼看这些圆珠异常奇特,陡生邪念,将小徒弟杀死,据为己有;而是夜,手艺人偷偷躲在房里给念珠穿线,在已经穿好八十八颗之后,突然吐血而亡……
自此,江湖上流传出这样一句话:人骨念珠一出,必有人灵覆灭。
说到这里,我的皮肤已经感到某种难以忍受的瘙痒干枯,可我无法确定,究竟是这屋子里袅袅的熏香,还是杯中平淡无奇的茶水捣的鬼。
我是一个瞎子,依赖着自己的听觉、味觉、嗅觉行走江湖,一生从未失手,可我也相信一个词,叫做在劫难逃。
讲故事的人肯定不知道死亡之苦的真正含义,死亡,对死者来说,只是一种终结的幸福;真正得到痛苦的,是那些经历过无数死亡却仍然活着的人。
就比如我。
日期:2010-10-9 10:53:00
(五)
“现在,该打开我们面前的这两只箱子了吧?”讲故事的人终于将手中的念珠放下。
我们面前的那两只箱子已经停在那里多时。
“我是个瞎子,行动多有不便,还请尊夫人代劳。”我微微笑着说道。
“好,好。”讲故事的人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那个大肚子的孕妇走了进来,站在桌子旁边,她的双手摸在我的黑漆铜锁的香樟木箱子上,我的手腕轻轻一抖,拴在手腕上的细线像弹簧一样陡然一弹,连着箱子的细线啪的一下击打在那把铜锁上,锁轻轻地打开了。
讲故事的人不禁啧啧感叹:“果然是好功夫。”
孕妇慢慢掀起箱盖,从里面捧出一个黑色的漆盒,她将漆盒毕恭毕敬地端到讲故事的人面前,然后在他旁边站定。
讲故事的人伸手打开那个漆盒,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地道的青花碗。
这碗周身画着十八种人物造型,碗的外壁与内壁,竟是每一种造型的重叠;细细看去,碗壁上布满了细细的秘纹,如同被打个粉碎又粘连起来一般。
“这么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玩意儿,就是传说中人人都想得到的血精碗?”讲故事的人质疑了一句,伸手就想去碰那碗。
“且慢。”我从喉中吐出这两个字,顿了顿,接着说,“宝贝互换,岂有一方先看一方后看之理?我是不是也应该看看你的宝贝?”
“呵呵,先生恐怕只能用摸,不能看吧?”讲故事的人话锋突变。
“我虽是个瞎子,却也有自己看的办法。”我依然面不改色,拿捏着手中的酒杯,沉吟了片刻,说道,“敢问,这可就是那只失踪的婴音杯?”
“没错。”讲故事的人得意地笑笑,“给我讲婴音杯这个故事的,就是那个窑厂老头的儿子,他把这杯子送到我的面前,希望我引荐他入宫献给太后老佛爷……”
“结果狼入虎口。”我插了一句。
“呵呵,这又是从何说起?太后岂是人人想见就能见的,这杯子对于他,毫无用处,对于我,则不同,我只是借用……借用,哈哈,”讲故事的人的笑声充满了虚情假意,“我看,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吧……”
“时辰?”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里陡然一惊,此时,我突然觉得自己身体的皮肤已经开始干裂,脸上用画骨手画上的皮肤也开始脱落,我即将露出本来的面目,甚至连我自己,都已经快忘了,那究竟是一张怎样的脸。
“黑金魔头,良辰吉时已到,我的故事讲完了,游戏也该结束了。”讲故事的人陡然将音调提高,“几十年来,江湖上到处流传着你的大名,黑金魔头赴约,一贯用香薰画骨手给自己易容,无人能知他的真面目;为了能得到这个与你面对面的机会,我真是煞费苦心,呕心沥血才布了这样一个局,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吧。”
“哦?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回之以轻蔑地一笑,“你以为这屋子里袅袅的熏香之气就是你第二个故事中香薰画骨手的香气吗?可惜你没有我这么好的鼻子,闻不出这香气中的味道,少了三味中药,多了两种香剂,它就不是原来的香薰了……”
日期:2010-10-9 22:13:00
说到这里,我突然愣在那里,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这香薰的味道有些奇怪,有人在其中又做了手脚!
“哈哈,当然不是,你长成什么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你的命,”讲故事的人拍了一下身边大肚子女人的屁股,“如果没有这香气破坏你的嗅觉,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吸引你的注意力,我又怎么能让你堂堂大名的黑金魔头,喝下我精心酿制的枯蛔茶?”
枯蛔茶,可不是一般的毒药。
你说这世上最狠毒的是什么?是毒蛇,是蜈蚣,是蟾蜍,还是什么说不上名字的怪物?
其实都不是。
那些毒,不过是自然界的产物,毒性越大,致人毙命的时间越短,其实那是一种苦痛吗?那更像一种幸福,快速地死亡,没有任何痛苦,不是吗?
你真的以为这世上最痛苦的是爱吗?你错了!
我告诉你,这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怨念!
你爱一个人,可以爱一秒,爱一天,爱一些岁月,可只要你们两个人生活在一起,那浓浓的爱意终究有一天会烟消云散,变成一种习惯,一种责任,或者仅仅是一种不咸不淡的亲情。
可是怨念,却可以维持一辈子,却可以代代相传!
这世上最狠毒的,不是别的,就是这怨念造成的恶毒人心。
所以这枯蛔茶,茶叶上附着的,是一种特殊蛔虫的虫卵,冲泡茶叶的,却是泪水!是充满怨念的人那无比狠毒的泪水!
喝下它,你以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死去?
枯蛔茶,外表如枯树干裂,内里如万蛔同噬,你就将这样慢慢地呆坐着,外表越来越干裂,直到所有的表皮完全干涸,像一块苍老死去的树皮,而你体内的五脏六腑、血脉筋肉,则将全部被吞噬一空。
“你不是从进到这个房子起,就一直在闻这香薰吗?一直在细细品味吗?哈哈,你不是从听到第一个故事,就听到了那婴音杯的哭声吗?”讲故事的人不由得摇摇头,“它们就是用来破坏你的嗅觉、分散你的注意力的,要不然,我的枯蛔茶怎么能躲过你的狗鼻子?你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了,哈哈。”
“等等……”
日期:2010-10-10 10:10:00
(六)
“等等……”我问道,“这本是一场平等交易,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的,你却为何要对我下毒手?”
“哈哈,”讲故事的人轰天长啸一声,“我堂堂巴族樊人⑥的血脉,岂能与你这等下三滥的黑道中人谈什么交易?这个血精碗本是我巴族人精心定做的祭祀器皿,被你等中原贱民据为已有,我今天只求物归原主。”
“巴族樊人?”我不禁摇摇头,“这么说来,你就是那个红瞳垂须的位列巴族三大长老之首的樊长老,怪不得这枯蛔茶如此了得,传说中巴族人尤其生活在湖北的一支最擅蛊术,今虽剩寥寥,但其中红瞳樊长老的奇门异蛊仍让人胆战心寒。”
“巴族复兴在望,这血精碗的秘密必由我亲自解开,”樊长老拍了拍手,“女人,动手吧,吉时已到,这个老瞎子已经没有用处了。”
“是啊,女人,动手吧,”我静静地说了一声。
樊长老听到此话,突然脸色大变,他双手猛拍了一下座椅,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瘫痪了一般,毫无知觉;他大叫一声不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后那个大肚子的女人已经一掌拍在他的后脑上,这一掌并无十足力道,却正中瘫痪的穴道,樊长老顿时脖子一歪,倒在座椅里。
“时辰差不多了,”我坐在那里,听着这一切的发生,“可惜我是个瞎子,看不到这突变的场面,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妻子,三日之前的夜里,被我的手下变成了一具畜人,任我摆布,我黑金魔头从来不做无谓的事情,如果你手里根本没有我需要的东西,如果不能活着走出你的大门,我又怎会亲自前来赴约?”
日期:2010-10-11 20:04:00
血精碗
文/夜先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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