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连甲连连点头,急忙跑出门去,心中暗暗起誓,从今日起,再也不对玛尔盖院长嬷嬷说半句谎话。他跑回文庙门口,见连材果然坐在那堆破烂铺盖上,一动不动的等着他回来,便拉起连材,拎了那包铜钱,又往仁慈堂方向走。路上将事情与连材说了,叮嘱他听话,不日定将带他回昌平找家人。连材听说要去仁慈堂住几天,可以天天和黄连甲在一起,高兴得手舞足蹈。
到得仁慈堂,玛尔盖院长嬷嬷已在门口守候,要派两个教民随黄连甲去找容揆,黄连甲本来不愿,但也不好相拒。将连材交与院长嬷嬷,便与两个中国教民一起回到文庙门口等候众乞丐。
酉时将到,文庙前围拢了二三百个大小乞丐,吵吵嚷嚷,乱成一片。行经于此的路人不知缘故,纷纷躲避,只怕惹祸上身。庙里的住持却怕乞丐在此集聚,是要与文庙为难,急急闭了庙门。那两个教民见黄连甲一个小孩子,居然能招来这样多乞丐在此聚集,不由得高看黄连甲一眼,几乎怀疑他就是丐帮团头。
日期:2010-09-12 19:28:14
黄连甲拎着那包铜钱,蹿到石狮子上,大呼一声,众乞丐登时静了下来。他将事情经过与容揆年龄相貌说了,下面乱哄哄的却无应答,又将要找的那个精壮汉子相貌衣裳说了,便有不少乞丐七嘴八舌的说见过。有的说常见这人推着一个独轮车在城中城外走;有的说他是个小贩,卖些时鲜蔬果;有的说下午还见他推着一车萝卜,在西门口与人争执,然后出西门去了;还有一个小乞丐居然道出名姓,说那人叫武兰珍。原来这小乞丐是丐帮中的一员,上有坐行的团头,按惯例,每逢过年,团头便差众丐初一上各家拜年讨喜钱。每家按门户大小,几十文至几百文钱不等,给了的保一年清静,若是钱不凑手,只需订个缓期,乞丐并不啰嗦,若是实在贫穷,给不起这几十文钱的,也绝不骚扰。倘有个别强横不给的,众乞丐先是围在此户门前,唱莲花落半日,羞辱于他,再不给便淘来大粪抹门,丢的满院子黄金万两。
乞丐也要过年,吃点好的,这惯例是打祖辈上传下来的,各朝各代不断,每地都有一个知县首肯的乞丐团头主持,也不是哪个乞丐想去便去的。那一年,这小乞丐与几个老乞丐到武家拜年讨钱,武兰珍家与邻居结为亲家,将院墙推了,不肯按两户给钱,领头的老乞丐与他争执起来,被他打伤,经过官府才将此事了结,是以这小乞丐记得他家姓名。
黄连甲见状忙令识得武兰珍的乞丐都站出来,将那包铜钱交与相熟的乞丐,先与众乞丐分了。自己掏出一把银元,大声道:“帮我出力的还有钱可拿。”众乞丐拿到了钱,自是欢喜,有的即跑去买吃食,大部分还留在原地,等候差遣。
日期:2010-09-12 20:13:18
黄连甲留住那认识武兰珍家的小乞丐,许了两个墨西哥银元,却不先给,只怕他拿了这辈子都没拿过的大钱,顾不上别的先跑去花用。又扯过看见武兰珍在西城门与人争执的乞丐,详问经过。那乞丐一五一十说了,黄连甲再问一遍相貌衣着,果然与自己一日两次所见相同,断定必是同一人无疑。再推算时辰,倘若迷拐了容揆,走到西门,也是相差无几。至于宁可舍钱给烟鬼妹夫,也要护着一车萝卜的怪事,自然是木桶中有见不得人的物事,八成就是藏着孩子。
黄连甲砸那庙门要借纸笔,庙里不敢开门,却从门缝下传递出笔墨纸砚。黄连甲再修书一封,写了这小乞丐认识迷拐容揆之人的住处,请谢福音派人带这小丐去武兰珍家查拿。他深知若是自己去官府,只怕难以见到主事的官吏,洋人发下话来,地方官吏却不敢不办。信一写完,当即拿出几枚银元,叫那两个教民带了那个小乞丐去圣母得胜堂送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小乞丐见了银子,也不怕见洋神父;两个教民被院长嬷嬷派出来找孩子,本来以为是件苦差,不料居然得了银子,都是眉花眼笑,三个人急忙奔圣母得胜堂而去。
余下众乞丐,悬出两个银元的赏格,由每个识得武兰珍的乞丐为首,各带十几个乞丐,上街寻找,寻到了便扯他见官,只说他拐了五品官的侄子,余情可问圣母得胜堂的洋神父。
众丐散去之后,黄连甲带了在西城门见到武兰珍的乞丐,连同十几个帮手,奔西城而去。
日期:2010-09-12 21:43:44
一路之上,人们见一锦衣华服的孩子,带着一群破衣烂衫的乞丐,呼啸过市,无不惊讶。到得西城门,黄连甲便与守城兵勇相询,那兵勇见黄连甲衣饰华贵,虽是个孩子,却也不敢不理。黄连甲再抬出洋人和大清五品官,兵勇早就怯了,萝卜虽早已下肚,人却还记得清楚。当下便说那推一车萝卜的汉子自出城门后还未返回,若是返回必将他拿下送官。黄连甲这才领着一群乞丐,出城门奔西而去,一路逢店铺小贩细细询问,沿着武兰珍所走之路,追了下去。
这时天色已晚,正是雨季,风起处,天昏地暗,一场雨转眼要来。远远看见一个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而来。黄连甲低声令众乞丐迎上去,若是那武兰珍,便向他讨萝卜,给不给都寻衅掀翻那独轮车。众丐有钱可赚,干得又不同于往日低三下四乞讨之事,都感有趣,一哄而上。领头的是那见过武兰珍的乞丐,认对了人后,便拦住车子,大刺刺地张口便要讨几个萝卜吃。那武兰珍甚是乖觉,见一群乞丐这样大刺刺的围拢过来,知道有异,既不斥骂,也不阻拦,却道:“几位想吃萝卜,就拿好了。”
众丐一拥而上,每人拿几个,便是几十个萝卜没了。那一对木桶本来就不甚大,拿出这些萝卜之后,几乎见了桶底,再无藏人之处。众丐一不做,二不休,挤上前去,将独轮车挤倒,木桶里的萝卜摔落了一地。武兰珍知道不妙,退后一步,刚想跑时,忽觉下身一疼,有尖刀顶住了自己后阴,身后一人道:“你一动,我就给你再开一个屁眼儿!”
日期:2010-09-13 13:47:16
原来黄连甲掏出那柄剔骨尖刀,站到了武兰珍身后,因他人小,武兰珍又是条大汉,这刀子难以递到咽喉要害之处,是已顺手顶住了武兰珍后阴,手上微微用力,刀尖已经入肉两分有余。武兰珍下身剧痛,刀子顶的地方又蹊跷,是已真的不敢乱动,只听背后一个小孩子放粗声道:“在娘娘宫拐的孩子呢,卖那哪里去了?不说实话,叫你半年拉屎带血。”
武兰珍大骇,只觉得万事都被人知晓了,下身的刀尖又一点不松的顶在后阴上,力道不多不少,双脚若不踮起脚尖,刀子入肉就太多,既踮着脚尖,想逃偏又无法使力,只得道:“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们去找。”
黄连甲道:“你别动,先说哪里,说得若是不细,我一样给你后门披红挂彩。”
武兰珍瞧不见使刀的人,却能听出是个孩子,眼前这一群既是乞丐,只以为身后那个也是乞丐。心中猜想,迷拐的那个孩子必和这一路丐帮有关,自己若是和盘托出,两路乞丐争执起来,自己决计讨不了好。于是信口胡说道:“就在前面不远,一间草把子浮房,门口有个水沟,老两口子没孩子,我卖给他们了。”
黄连甲想了想,便叫众丐去解下独轮车上缚木桶的绳子,好将武兰珍绑了。几个乞丐七手八脚去解绳索,那绳子拴的甚紧,一时还解不下来。这时一道闪电出来,照得一片通明,借着这光,武兰珍才看清为首的孩子居然富家公子打扮,不由得大奇,又觉得这孩子面熟,心念一动,也认出这就是他午后在水阁街附近要绑的冤家。当时按住他头,正要将一贴迷药捂住他脸,不料反被这孩子一脚踹倒。当时摔得周身无一处不疼,不敢再下手,趁趴在地上的功夫,将那贴迷药藏了,谎称找侄子,混了过去。这工夫,雷声便响了,那先闪电、后打雷,亘古不变。是以雷声再响,人们提前也有个准备,偏偏前面是两个闪电一起闪过,雷声却一前一后,接着又是一声闷雷,震得天遥地动,黄连甲等人都毫无防备,被这巨雷吓了一跳。刀子不由得松了,武兰珍只觉后阴一松,趁此良机,纵身向前跳了一步,拔腿就跑。
日期:2010-09-13 14:5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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