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夜里的剪辫子。
随后两人一直在晓石镇里磨时间,瞎转悠,看似怡然,实则忧忡。
天一点儿一点儿地黑了下来,就像一个人在头顶上一点儿一点儿地铺上了一层布。吃完晚饭,两人又去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一些面包和饼干,准备夜里充饥用。所有一切都办妥后,两人就早早地去了“双心桥”。
2012-4-23 17:13:00
50.坐桥栏,剪辫子
赵军和雅琪没有直接上桥,而是在河边找了块石墩子,坐在上面,静静地等着。
路过这里的行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在旁人看来,赵军和雅琪就像是一对来此谈情说爱的情侣。
天色越来越黑了,路人也越来越稀了,好在今晚挂着月亮,加上河边住户家里泛出的灯光,“双心桥”此时还显得比较柔和。抛去臭味不谈,绝对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两人在这呆了有一会儿,也渐渐习惯了臭味。
赵军望着河边的一扇扇窗户,它们大小不一,排列无序,偶尔会有人影一闪而过。窗户的玻璃有的还算平整,有的早已生出了龟裂,有的还贴着泛黄的红色剪纸,满是斑驳,就如赵军此时的心情。
现在是9点13分,离凌晨十二点还有2小时47分钟。对于他们来说,这近三个小时的等待,是一个漫长的折磨。
“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些?”雅琪忍不住问,她从一开始,就对今晚的行动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
“你难道不觉得单佑文的死,不是偶然吗?”赵军把头转向雅琪,有气无力地说。
“你的意思……”
“我们如果不做这些,下场将会和他一样。”赵军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了一支,猛吸,吐出,然后叹了口气:“唉……赌一把吧。”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河边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一个接着一个,陆续地熄灭了。
这里比先前黑了些。
“笃,笃,笃,笃。”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木头砸向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
“笃,笃,笃,笃。”
“什……什么声音?”赵军对这个声音特别敏感,因为它像极了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伛偻着腰,一步一步地踱着小碎步。他生恐那老太太的身上,穿得正是一件花格子红棉袄!
“不知道啊,也许是老太太拄拐杖吧。”雅琪说。
“都十点多了!老太太怎么还……还不睡觉啊!”
雅琪对赵军的焦躁感到很迷惘,她说:“谁规定老太太的作息时间不能向年轻人靠拢?”
赵军没有说话,他神色紧张地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他确定,那声音是从河对面传来的。
“笃,笃,笃,笃。”
那个声音慢慢逼近,越来越响,每一声都好像碾在赵军的心脏上,沉闷而又空洞。
赵军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对面,渐渐的,他看清了那个人。赵军吁出一口气,那人的确是拄着一根拐杖,但不是老太太,而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看样子像个盲人,他手里的拐杖不断地砸向地面,摸索着探路。他步伐麻利,三两步就踏上了“双心桥”。赵军瞪大眼睛看着他,着实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赵军担忧他会一个不小心,失足坠入河中。赵军心中自问,如果他真的掉河里了,自己会不会不顾一切,跳入河中去救他,以此来弥补自己之前摔碎的道德缺口呢?
他“笃笃笃”地上了桥,走到桥中央时,却停了下来,面朝着赵军他们的方向。
“他在干吗?”雅琪轻声问。
“不知道,也许是走累了。”赵军说。
“那他干吗盯着我们看?”
“他是个盲人,看不见我们!”赵军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哦。”
那人站在桥中央,停留了一会儿,突然朝着前方做起了发声练习:“Mimimi~Mamama~ Mimimi~~Mamama~~”
嗓音洪亮,干净利落。回音四起,空荡荡的。
两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雅琪又轻声地问:“他在干吗?”
“不知道,也许是在练嗓子吧。”
“大晚上的,练什么嗓子啊?”
赵军没有回答她,他还在研究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看见他们。
发声练习结束后,那人就开始唱歌——
那是一个秋天风儿那么缠绵
让我想起他们那双无助的眼
就在那美丽风景相伴的地方
我听到一声巨响震彻山谷
就是那个秋天再看不到爸爸的脸
……
赵军知道这首歌,韩红的《天亮了》,它背后的故事,悲天悯人,不禁令人落泪,唏嘘。
那人唱得很传神,唱出了那种震撼人心的感觉,他手拄着拐杖,身体随着歌声上下抖动。
雅琪都听陶醉了,她惋惜地说:“老天夺走了他的光明,却赠予了他如此之好的嗓音。”
赵军没做评价,他总觉得这个画面很瘆人。
歌声在继续——
我看到爸爸妈妈就这么走远
留下我在这陌生的人世间
我愿为他建造一个美丽的花园
我想要紧紧抓住他的手
妈妈告诉我希望还会有
看到太阳出来他们笑了
天亮了
唱到最后“天亮了”时,他的声音无比颤抖,仿佛要触碰你的灵魂,赵军的头皮一下就麻了。
一个盲人,唱着天亮了,在他的眼里,天真的亮了吗?
歌声停止后,万籁又恢复到了先前的静缪。那人没再滞留,而是“笃笃笃”地下了桥,走了。“笃笃笃”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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