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个小时之后,她们便身在皮亚琴察火车站了,这儿长得跟意大利所有的小站一个样,只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可三个女孩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都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近了,又近了一步。没来之前,总觉着这应该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城,大概只有一条街,只消一支香烟的工夫,便能从城的这头走到城的那头,可现在身在此处,却犹入茫茫大海,不知该往何处去。这座城,确实要比想象中的大多了,处处透着干净整洁,不像真正的大城市那样乌七八糟。
三个女孩子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利用这个难得的假日进行一次大探险,寻找皮波家在皮亚琴察的老房子。一想起这个振奋人心的计划,她们就激动得不行,三颗小心脏痒痒的,暖暖的,仿佛要跃出身体,一飞冲天。
萧瑟瑟身轻如燕地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皮波是皮亚琴察的大名人,随便抓一个路人问问,肯定都知道他。”
纯子低眉,淡淡道:“只怕人家未必肯说。”
一道灵光蓦地闪过萧瑟瑟的大脑,她兴奋地跳起来:“有了!我想起来了!以前我在杂志上读过一篇访问,皮波亲口说过一个地名,叫圣尼古拉斯,是皮亚琴察附近的一个小镇子,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老家呢!”
李小萱一愣,随即欢呼雀跃起来,十分肯定地说:“没错!我也想起来了!”
迎面来了一位遛狗的意大利姑娘,萧瑟瑟赶紧向她问路,她指了指方向说:“沿着这条大路走,大概十公里就到了。”
说完她仔细打量着这三位怪异的亚洲人,诧异道:“有十公里远呢,你们打算怎么去?”
十公里?她们可完全没有预料到啊,哪里知道皮亚琴察竟有这么大呢?
萧瑟瑟懵了,自我解嘲地对那意大利女孩说:“嘿嘿,我们打算走着去。”
那女孩看着她们,像看着三头怪物,说了声“祝你们好运”,走了。
三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愣在那里。
李小萱问:“瑟瑟,你真打算走着去?可别吓唬我。”
萧瑟瑟说:“你看看这条通往郊区的大路,多空旷啊,会有车从这里经过吗?没有车,我们只有靠两条腿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目标近在眼前,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日期:2011-03-12 18:38:56
李小萱说:“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啊,叫辆车不就完了?”
萧瑟瑟觉得可行,征求纯子的意见,纯子却连连摆手说:“出租车?算了吧,我怕那玩意儿,他们专宰日本人,能避就尽量避。”她一脸郑重其事的惶恐表情,惹得萧瑟瑟和李小萱都笑起来。
李小萱说:“反正今天闲得很,不如就慢腾腾地走着去,周围景色这么美,就当是散步了。”
瑟瑟和纯子也正是此意。心情一放松,三人便在城中闲逛起来,这里走走,那里拍拍,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正经事还没办呢,就已经都精疲力尽了,纯子的脚被崭新的高跟鞋磨出水泡寸步难行,萧瑟瑟只想一头栽倒在大路上,摆成大字大睡一觉。
李小萱抬头望天,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欢呼起来:“我们有救了!那边好像有个公交站牌!”一剂猛烈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三人的心肌,女孩子们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一瘸一拐地向远处那个小小的公交车站走去,一步,两步,三步,近了,更近了……只要到了那里,金色大门便会向她们敞开。
萧瑟瑟努力地在公交车站牌上搜索着什么,居然真的看到了圣尼古拉斯这个地名,那感觉,犹如在茫茫沙漠深处遇上了一汪清泉,顿时精神抖擞。
三个人当中只有萧瑟瑟的意大利语水平尚可,她看看车牌,对两个同伴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李小萱推了她一把,不满道:“又要让我选先听哪一个吗?我不干,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嘛。”
萧瑟瑟笑笑说:“好消息是,我找到了去圣尼古拉斯的车;坏消息是,根据站牌上标明的时刻,那辆车要两个半小时以后才能到达这里!”
李小萱抢着说:“好消息是我们现在终于可以吃饭了,我肚子好饿。”
纯子被一种欢乐的气氛感染,倦意全无,说:“有你们陪着,我一定会找到皮波的老家的!”
填饱肚子要紧。她们先在全世界无处不在的中餐馆中找了一家,进去坐下后,萧瑟瑟忍不住问服务员:“圣尼古拉斯在什么地方?”
那位来自中国浙江的服务员用极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说的是那个农场吗?离这里不远。你们去那里能干什么?”
三个人脸红到了脖子根,折腾了大半天从米兰一路摸来,居然只摸到了一个鸟不生蛋的农场?
李小萱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就是随便来看看。”
服务员一脸诧异地走了。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三个人全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纯子听了翻译后,神经质似的自说自话:“农场?真的是农场?”
李小萱说:“我觉得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萧瑟瑟说:“对,来都来了,总要去看看,不然怎能甘心?”
日期:2011-03-13 21:43:07
快到发车时间了,三个女孩箭一般冲向车站,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不见一辆车的影子。炽热的毒太阳烤着大地,把砾石翻炒成金黄色,她们开始躁动不安。萧瑟瑟站在发车时刻表前,上上下下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最终确认道:“没错啊,车早该来了。”
一个意大利女人推着婴儿车经过,萧瑟瑟扑上去就说:“请问,到圣尼古拉斯的车怎么还不来?”
那女人抱歉地摇头道:“不来是很正常的。”
“很正常的?”萧瑟瑟怔怔地走回车站,体会着这四个字的含义。
突然,她悟到了,意大利人是没准的,意大利的条文是不靠谱的。她的一位师兄曾经请意大利人修电视机,付了钱,说好一个星期修好送来,结果等了一两个月也不见动静,自己去找店家,店家承认修不好,还大言不惭地说:“要不是你今天找上门来,就是再过五年我也不会联系你的,真要是修好了我就自己用了。”
萧瑟瑟自己也亲身经历过,两个月前,她到意大利南方旅游,透过橱窗看中了一个小工艺品,想买,小店却不开门。那天是星期一,她问当地人为什么不开门,人家理直气壮地答曰:“我们这里所有的商店星期一都不开门。”
萧瑟瑟惊得哑口无言,心想:“这是什么霸王条款?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意大利人偷懒居然偷到这种地步。”她兀自笑了笑,意大利南方人真是太可爱了,一点钱又怎能买到属于他们的阳光和闲暇呢?不为五斗米折腰,人家自有人家的骨气。
第二天下午,萧瑟瑟又在小店门口徘徊,门口写明下午三点开门,此时已过四点,还是不见人来。她无聊地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着,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个黑皮肤的小伙子姗姗来迟。他一进门就放起了非洲音乐,自己一个人随着节奏欢快地摇摆,萧瑟瑟说她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那小伙子说不好意思,又说这是他自己的店,他想几点开门就几点开门。
萧瑟瑟觉得这人挺有意思,就和他攀谈起来,他叫贾鲁,爸爸是非洲移民,贾鲁问萧瑟瑟从哪里来,萧瑟瑟说从米兰来,他说:“米兰?以前我也在那儿住过,人太多,污染太严重,最后还是搬到南方来了,天天晒太阳,自由自在,开个小店,不图挣钱,就图开心。”
这时,一个白人小伙子走了进来,直接坐下跟贾鲁聊天,完全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客厅,两个人在非洲鼓点的伴奏下,越聊越嗨。萧瑟瑟随意在店里转转,贾鲁也不去管她。告辞的时候,贾鲁说:“再见,我的朋友,以后再来我们城市,一定要来我这儿坐坐。”
想起这件愉悦的往事,萧瑟瑟直接告诉两个同伴:“别等了,车不会来了,意大利人是不靠谱的。”
日期:2011-03-14 19: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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