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放在石屋的木头地板上,地板上顿时腾起一股尘土。黛安娜简短地和克里斯聊了下牧场的事情,然后就让他带我去宿舍,再到牧场里四处看看。
克里斯把我领到了木楼的二楼,说我们俩住一间屋。一开门,立刻迎上来一条个头健壮的德国黑背狼狗和一只非常小的小花猫。克里斯告诉我狼狗是他的,叫麦克斯(Max),克里斯干活时就让它在屋子里待着,免得四处乱跑惹麻烦。小花猫叫杜依是黛安娜刚收养的一只被人遗弃的小母猫,克里斯告诉我:“我们刚把杜依领回来没多久,要等过阵子给它做完节育手术后才能放到外面去。我们已经收养了太多猫,不想让它们再没完没了生个没完。”
“你把麦克斯和杜依关在一个屋子里,麦克斯不会欺负小猫吗?”我好奇地问到。
“哦,当然不会,在我们这,狗是不允许欺负猫的,它们都各干各的,互不打搅。”
看上去也正如克里斯说得,麦克斯除了摇着尾巴绕着我们转之外,对在它身边串来串去的小花猫杜依基本上采取的就是一副视若无物的态度。
二楼的房间大约有二十多平方米,屋子三面都有大窗户倒是明亮,不过整个屋子里却弥散着一股奇怪刺鼻的霉味。房间的地毯上布满了各种陈年污垢,这地毯的颜色隐约当年应该是白色,不过现在早已变成一种非常深的灰色-就是灰土的那种灰色。
这间大屋子看来很久没打扫过了。地毯上散乱着堆放着各色杂物。从几大堆乱糟糟的旧衣服,垒得高高的纸箱,遍地空啤酒罐香烟盒,几个落满灰尘的小型煤气罐和一个煤气取暖器,满满几大纸箱袖珍版的路易斯拉阿莫的廉价通俗小说(Louis L’Amour*注: 路易斯拉阿莫是美国著名的通俗小说作家,其作品主要都是关于美国西部早期的各种传奇故事。他的作品众多,在美国民间拥有大量读者,其作品的风格和影响如果和中国人比较的话,和金庸有很多相似处,将路易斯拉阿莫称为“美国的金庸”也不为过)。地上两个旧饭盆,一个装满了狗食,一个装着水。满地杂物堆间的空地中还有个方形的猫用便盆,里面的猫屎都早已干硬地失去了它们本应有的色泽,我心中深深地怀疑整个房间里的刺鼻怪味就是那一带散发出来的。
面对门的北墙放着一张双人席梦思床,不过那床垫既旧又脏布满黄斑一如既往地布满尘土不说,上面连个最基本的床单也没有。东西则对放着两张单人床,除了尺寸小一些以外其它状况和那张令人叹为观止的双人床毫无区别。如果要在整个大屋子里乱七八糟地扔满了的各种无序杂物中要寻找它们唯一的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它们都颜色可怖且布满了厚厚的尘土。苍天作证,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身处过如此脏乱之所在。
克里斯很真诚地指着这三张床对小心翼翼站在杂物堆中,正尽力洁身自好的我说:“翔,你可以挑任何一张你喜欢的床。”可那一刻我心中却充满的只有悲愤,恨不得立刻背起包走到外面睡野地里去。
不过最后想想也只能忍耐了。仔细掂量了一下,如果暂时没本事改变境域的话,那就只好改变自己了,我安慰自己道;虽然这里脏是脏了一点,也算是种新体验了,日后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跟人说:“好歹咱也算是体验过真正美国西部牛仔生活,原汁原味。”
我看到靠东墙的单人床显然是克里斯在睡,就随便挑了靠西的单人床,在上面铺好随身带的野营防水垫和睡袋,放好背包,克里斯然后就带着我到牧场里四处寻看。
整个牧场面积不小,全部有二百八十英亩-一百一十三公顷土地,大部分还都是荒地没有利用。现在牧场养殖着从附近的死谷国家公园以及一些私人手里保护下来的187头毛驴,另外还有十匹马,五头骡子。这些野驴大部分本来是要被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射杀掉的。黛安娜告诉我她前后从死谷国家公园营救出来五百多头野驴,它们大部分都被野驴营救与保护组织的成员和一些普通民众收养了,剩下在这里的则多是高龄体弱,需要特殊照顾,比较难被收养的驴子。“我们也无偿收养其他牧场和私人拥有的因为年纪大,有病而要被杀掉或者送到工厂做成猫狗食物的驴子和马。在这里我们照料这些动物一直到最后自然老死。”
牧场里没有自来水,用水完全靠从内华达山里引来的一处泉水,牧场里的所有用水都依赖这泓泉水。“一年里其它时候还好,一到冬天有时候全天气温都在冰点以下,泉水结冻,整个牧场就完全断水了。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铁锹一个围栏一个围栏把驴圈里盛水的大塑料盆里的厚冰敲碎清理出来,这样驴子们才能喝到水”克里斯这么介绍到,“然后还得开车载着水罐到镇子上的朋友们家,从没结冰的井里抽满水回来洇驴。”
“那么生活用水怎么办?至少每天干完活不需要冲个澡吗?”
“我们这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有个煤气热水器可以烧洗澡水,不过煤气用完了得扛煤气罐去镇上的加油站充气,很麻烦。冬天水管一冻就连洗手的水都没有,要洗澡得每个礼拜去一趟镇上的宿营车场(trailer park)交五块钱洗个澡。”
听到这里我顿时暗自生幸,“幸好我来得正是时候,现在春暖花开气温适合,不说奢侈到每天都洗能洗个热水澡,但至少还能有个冷水洗脸洗脚不成问题。”
日落前,也就是大约傍晚六点的时候是晚上喂食毛驴们的时间。这时每天惯例的大风又起,狂风卷起地上的飞砂走石草杆枝叶打在脸上生疼。我带好棒球帽,再用登山服的兜帽将整个脑袋连嘴巴严严实实地捂好,戴好克里斯递给我的一双厚厚的帆布手套,就跟着贝琪 (丽贝卡的昵称),克里斯,丹尼尔开始在围栏间忙碌起来。因为我是第一天,所以就跟着克里斯,由他带我。
我们先来到草料堆,这些从草料场买来的干草都是一捆捆约一米二长,四十分米宽,三十分米高的干草块,每一大块干草又可以分成约二十小捆,全部被机器压缩紧后用三根结实的细塑料绳紧紧地捆扎在一起,我抓住干草块中间的塑料绳提了下,沉甸甸的腰都直不起来,带了厚帆布劳动手套的双手勒得生疼。克里斯看着我说:“小心点,这样一块轻的有七十磅重(约三十公斤),重的超过一百磅(约五十公斤)不要把手扭了”。
分散在各个围栏周围的几处草料堆放处都堆放着十多捆这样的干草块。克里斯一步一步仔细向我示范工作过程。他先抽出插在腰间的一把小猎刀逐根割断紧扎住干草块的塑料绳,把三根塑料绳束在一起扎好,放在边上一处指定放塑料绳的地方,“要小心放好这些绳子,用完都要回收,我们可不希望让驴子们找到,要是不小心被驴子吃下去的话,这东西会弄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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