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巷》
第15节

作者: 晓桐a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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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剩没搭理他,跟着徐二爷径直顺着长长甬道穿过一个月亮门,进了二道院。只见院内青砖铺地,不见一丝灰尘,东西厢房都挂着竹帘,窗户高挑;正房的门开着,两棵夹竹桃分左右两边,摆放在迴廊下,正开着粉嘟嘟的花。跟在身后的门房抢先一步,手提大褂,颠颠地抢先跑上台阶,说道:“请,我沏茶去。稍等,马上就来。”
  徐二爷没领狗剩进屋,而是说,“屋里太热,咱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吧。”

  狗剩答应道:“好,院子里凉快,就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随即和徐二爷并排坐在石凳上,不一会儿门房端来茶水。
  徐二爷呷了一口茶,看了一眼坐着没动得狗剩说:“还好,正对口,喝吧。……怎么,到我这儿了还生分?”

日期:2010-08-08 18:43:52

  狗剩刚才走得急,身上冒汗也有点口渴。他一直瞅着石桌上的茶水,感觉喉咙里直冒烟。可他不好意思喝,听到徐二爷的话赶紧解释道:“二爷,不是我生分,您是长辈,是有身份的人。在您面前……”
  “呵呵,真会说话!我有什么身份?和你一样也是卖苦力气,做小买卖,一步一步熬出来的。别客气,喝!嫌它不解渴换大碗的喝。”
  徐二爷的话给狗剩提了气,“二爷,我不客气了!”说着端起茶碗仰脖一口气灌进了肚子。
  “好!换个大碗的?”徐二爷问。
  “嘿嘿,来大碗的。”

  徐二爷对站在一边的门房吩咐道:“上茶,换大碗。”
  门房躬着身答应一声,换上大碗茶。徐二爷说,“没你的事了,回去吧。”门房就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日期:2010-08-08 18:45:49

  狗剩看着门房出了月亮门,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二爷,您说您卖苦力的出身,怎么去的日本留洋?”
  “呵呵,你想起了端午节罗锅和春花结婚时出的那段事?……”徐二爷说着,眼睛眯缝起来,有一点湿,象被一层薄膜蒙住了,声音变得低沉缓慢。“说起来话长了,里面有段故事……”
  正在这时,突然阴沉闷热的空气中,一股狂风卷着尘埃肆无忌惮地翻滚而来,天际间滚过一声闷雷,跟着一道闪电划空而过。雨要来了!
  狗剩赶紧搀起徐二爷进屋,有佣人跑来帮他们把茶壶茶碗端进来。他们刚进屋,天际又滚过一声闷雷,雨下了起来,雨点很急,整个院子门窗紧闭。佣人已经头也不回地窜出了月亮门。
  徐二爷心情难以平静,拄着文明棍看着窗外。窗外一片迷濛。“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二爷,说到里面有故事。”
  “噢,是有故事。”徐二爷没有回头,望着窗外迷濛得象烟一样的雨景,听着被窗玻璃隔不断的雨的哗哗声,慢慢说了起来……

日期:2010-08-09 17:21:14

  长生巷二十
  徐二爷名叫徐哲建,二十多年前住在东门外天后宫旁边的袜子胡同。他父亲开了一家杂货铺,平日里他除了在家里帮着父亲打理生意,就到海河的码头上扛麻包,一天挣十个铜子。
  那时候的徐二爷风华正茂,心气很高,不愿意这样生活下去。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样?无奈之下他只好闷头过着这种苦闷、难耐的日子。
  还好,父亲患了肺炎,让他结识了一个日本医生。这位叫川雄佐夫的医生见徐二爷长得眉清目秀,身材健壮十分喜欢,便与徐二爷的父亲商量叫徐二爷跟他学医。有了这等好事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于是徐二爷高高兴兴地到了川雄佐夫的医所。
  川雄佐夫是日本东京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日本工作两年后来到了中国,先在东北长春干了几年,然后到了天津。那时候的徐二爷十分机灵,川雄佐夫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学什么像什么,不久就成了川雄佐夫的得力助手,深得他的喜爱。

日期:2010-08-09 17:22:56

  半年后川雄佐夫因事回国,他与徐二爷的父亲协商,并在写下一份保证书的基础上,将徐二爷带到了日本。到了日本东京后,川雄佐夫并没有按照保证书的承诺,把徐二爷送进东京医科大学读书,而是给徐二爷起了一个日本名字川雄一夫,送进了一所日本军校学习。
  在这所军校里徐二爷接受了严格的训练,先从语言学起,然后是射击、生存、谍报、擒拿格斗等特殊的训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徐二爷知道了,川雄佐夫是日本军队的一名高级军官,专门负责对华的情报工作:同时他也知道了川雄佐夫并不是在中国专职行医,他的任务是挑选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带到日本接受特殊的训练,然后派回中国为侵华战争服务。

  徐二爷感觉受骗了,从心里产生了一种反抗的心理。他要跑,想尽一切办法跑出去。从此徐二爷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一张黄白的面皮总是紧紧绷着,两只眼睛冒着凶光,一边接受着各种严格的训练,一边寻找时机逃出军校。
  到军校两年后,徐二爷寻找到了机会。那时候他不仅日语说得很好,手枪、步枪、机枪都打得很好。

日期:2010-08-09 17:24:20

  这是一次野外生存的训练,接受特殊训练的学生被带到了北海道。那里山地占全岛面积的60%,群山叠嶂,山高坡陡,北见、日高等山脉纵贯中央,有雪山、火山群;最高峰旭岳海拔2290米。森林覆盖面积占全岛的70%以上,是理想的野外生存训练营地。
  当全副武装的他们攀登到一处悬崖峭壁时,谁也想不到名叫川雄一夫的徐二爷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队伍立时一阵慌乱,向下看去,悬崖下是茂密的森林。带队的教官发出号令,谁都不要动,原地待命。他亲自带领两个人下去勘察了一番,然后向军校作了汇报。不管怎样说,发生这种事是预先没有想到的,军校派出一支小分队进行了搜寻,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事情不了了之。
  名叫川雄一夫的徐二爷当然没有死,军校严格的特殊训练,使他提前仔细观察了地形地貌。他跌下去的地方,地势相对来说比较平缓,下面是茂密的深林。当他向下滚落的时候,已经双手抱头,全身团缩把自己保护好了。
  他落地后昏了过去,醒来后感觉一条腿折了,全身是血。他脱下上衣撕成布条,对伤腿做了简单的处理。辨别了一下方向,一点一点向森林外爬去。

  两天后的一个夜晚,他看见了灯光,他看见了希望!那是一处守林人的农舍,爬到农舍门前时,他用嘶哑的声音叫了两声,而后又昏了过去。

日期:2010-08-09 17:27:41

  当再次他醒来时,一股温热源源不断输入徐二爷的胸膛……他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皮又涩又重,他费了很大气力。感觉头仍有些昏沉,怎么会在这儿?他感到自己躺在一张又松又软的榻榻米上,就象天津卫袜子胡同母亲铺就的炕上一样。他稍微挪动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头,一个老人的身影模模糊糊进入他的视线。他努力睁了睁眼睛,终于看清这个老人近六十岁。

  老人盘腿坐在一边,正静静地凝视一侧的窗户,花白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显然老人并没有发现他已经醒来。
  徐二爷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他想起了跌落时的清醒和逃跑的愿望。
  他试图动一下有些麻木的手,一阵揪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哼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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