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放心,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了解他?我敢打赌,这种事他绝对不会主动找堂口解决。如果七爷担心这个,好办,最近,成都省城‘协盛公’总舵爷陈俊珊不是邀请各县舵爷去成都聚会吗?明天一早,我们就收拾收拾,一路去,顺便逛逛峨眉山、青城山,耍他个一两个月再回来。”
王烂眼说完,七爷和林小虎都不说话了,尽管林小虎心里头对王烂眼的做法很不以为然,但晓得他确实是为堂口打算,也说不出二话来。
日期:2010-07-26 21:30:18
(二)
茶花坪山的半坡上,有一个崖洞,非常宽敞,洞口垒了土墙,有门有窗,里面用木板隔开,分成了三个房间,一间作了灶屋、饭厅,两间是睡房;崖洞前面是条土路,可以从山脚下的正街子通到茶花坪山顶。这里原本住了一户人家,后来这家人有子弟在资中开馆子,挣了些钱,便全家搬到资中去了。那时候莽哥还和侄儿朱大哥一起住,见崖洞空下来,不顾侄儿劝阻,简单收拾收拾,把自己的铺盖(被子)、罩子(蚊帐)、锅碗瓢盆搬过来,把这里当成了家住下,只是逢年过节回去和朱大哥一家吃两顿饭。莽哥搬到这里后,便成了张耗儿、老挑、彭三娃、荷包蛋等几个扒二哥的天堂,有事没事就聚在这里,吃饭、喝酒、打牌、摆龙门阵。
现在,就在这个崖洞里,老挑、荷包蛋、彭三娃三个正懒心无肠的听着张耗儿说朱大哥的事,听完后都很不以为然,觉得张耗儿在小题大做,不就是在街上打个架吗?正常得很,说不定,朱大哥晚上就回屋头了。荷包蛋轻轻踢了张耗儿一脚,笑骂道:
“我说张耗儿,你龟儿子是不是吃饱了,这么点批事(小事)把老子们喊过来,可惜了老子一手好牌。”——原来张耗儿去找他时,他正在跟人打乱戳,手气很好。
但张耗儿却隐隐觉得事情没得那么简单,至于为啥子,也说不出个幺二三(没有具体的理由)正想说点啥子,回头看到老挑,拉了他一把,道:
“你龟儿子好生点(小心点),不要把老子的船儿碰倒了。”
原来,张耗儿虽然生得难看,却是打小(从小)心灵手巧,而且喜欢动脑筋,做啥子像啥子,将才老挑差点碰到的小船,就是他自己做的,不仅外形精巧逼真,放到水里还能跑,动力是两根胶圈(橡皮筋)。按说以他的天分,随便做个匠人(工匠)啥子的,那水平绝对不摆(不用说)了,但人家就是喜欢当扒二哥,只是在没得事的时候,便会弄点原料,做这个做那个。
老挑见说,忙把身子侧了侧,笑道:
“啥子金包卵(宝贝)哦,哪天惹烦老子,给你砸个稀巴烂。”说着,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哪个身上还有钱,拿出来老子用一哈。”
不消(用)说,这龟儿子是烟瘾发了。荷包蛋见了,跟着打个哈欠:“走,老子还有点钱,一路(一起)去整两泡。”
到了晚上,张耗儿还是放心不下,叫上荷包蛋一路去了“朱记”卤肉店。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有人在哭,忙推门进去,正是朱大嫂,坐在桌子边小声的哭着,面前的饭一点都没动;两个娃娃倒是没的事,只管埋头吃自己的饭。张耗儿问道:
“大嫂,啷个回事?”
朱大嫂见了两人,招呼坐下,抽泣几下,才慢慢把事情摆了出来:
日期:2010-07-27 06:42:18
原来马队长、吴辉、张才生三个(人)带着朱大哥和“向阳花”回治安队,走到半路上,“向阳花”只喊(说)自己脑壳痛,胸口发闷,走不起路(走不动)了,要先到医生那里看一下。马队长同意了,让张才生陪她去医生那里,回来马上到治安队去报道,自己和吴辉带着朱大哥先回治安队。朱大哥随马队长二人到了治安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马队长说了。马队长听了,轻描淡写的说,事情不大,本街上邻居打个架,没得好大个事情(没有多大的事),只需赔两个汤药钱(医药费),罚两个款就可以回去了。朱大哥虽然老实,却是个犟拐拐(犟人),一旦认了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一听说又是赔钱,又是罚款,当时就翻了脸,死活不答应。马队长火了,说,不赔好办,先关起来再说。朱大哥这才有些害怕,问赔好多(多少)嘛。马队长说,这就对了嘛,不管啷个说,你们把人打伤了,赔点汤药钱,也是天经地义;再说他不罚朱大哥两个款,二回(以后)哪个还会听他的,还啷个维持治安?至于赔好多,等谢幺娘来了再说。过不多久,“向阳花”来了,但不是走路来的,是坐滑杆来的,头上裹着帕子,脸上包着纱布,躺在滑杆上呻(音chen,一声)儿打唤(呻吟)。马队长装模作样的问了问“向阳花”的伤势,便叫滑杆把“向阳花”抬回去了。回来对朱大哥说,谢幺娘遭打得很凶(厉害),一年半载下不了床,要朱大哥拿出一百个大洋来,然后治安队再罚款二十个大洋。朱大哥一听,惊叫起来,说要让他拿出一百个二十个大洋,还不如杀了他。两人说僵了,马队长便叫人把朱大哥关了起来。
日期:2010-07-27 18:51:06
晌午,朱大嫂见男人没回来吃饭,便关门去了一趟治安队,晓得了事情经过,回来不晓得啷个办,自己想着哭了。张耗儿一听要一百二十个大洋,嘴巴都张大了:
“老天爷也,要弄死哪个(整死谁)索?啥子金包卵(宝贝),挨几下打要赔那么多钱。老子让他打几下,给老子一个大洋就够了。”停了一下,又恨恨的说道。“这肯定是 ‘向阳花’那个烂婆娘的主意!”
荷包蛋生得眉清目秀、白胖白胖的,也做过“向阳花”裙下之臣,听张耗儿一说,白净的脸上有些发红,神色扭捏起来,看了张耗儿一眼,道:
“不见得就是谢幺娘的主意,她不会贪这个钱,也没有那个胆子。”
朱大嫂并没有顺着张耗儿的话头,自言自语的说:
“我回来的时候,马队长说,三天之内拿不出钱来,就把人送到资中关起来,啥时候拿钱,啥时候放人——这可啷个办哦!”
“不是她是哪个?上次莽哥掺过她耳什(扇过她耳光),这回一定是借机报复。”
张耗儿白了荷包蛋一眼,说道。别看他一口咬定“向阳花”,其实他也晓得“向阳花”不一定有胆子报复莽哥;但如果说是马队长的主意,马队长才来珠溪河不长时间,和朱家无怨无仇,啷个会无缘巴故去整朱大哥一家?张耗儿也是一时也不得要领。
朱大嫂早就不哭了,唉声叹气的说:
“不管是哪个的主意,这话是马队长放出来的,恐怕还得从马队长那里打主意。三天,一百二十个大洋,上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哦。唉~~~你说我也是,那个谢幺娘说两句风话,就让她说嘛,硬要手爪爪(手)痒,现在夺(惹)出那么大个祸事,啷个下台哟,就是他幺叔公在屋头,也弄不到那么多钱啊。”
她当然不晓得马队长安了心整她两口子,就是想惹莽哥出头,即便没有“向阳花”这件事,他也肯定会生出别的事情来。张耗儿一边听朱大嫂自怨自艾,脑筋一边飞快的转着,一边说:
“就是能弄到,也不能给他,老子一辈子都挣不到那么多钱。”
说到这里,张耗儿眼睛一亮,问荷包蛋道:
“听说上午七爷和马队长说来僵起了,是不是?”当时他挨了马队长一耳什,跑得远远的,没有看到事发现场的情景,见荷包蛋点头,接着道。“有办法了。明天我找七爷去,七爷是珠溪河的舵把子,见识广,说不定七爷有办法。”
朱大嫂疑惑的说:
“得行(行)不得行哦,看今天的样子,马队长好像不买七爷的帐。”
荷包蛋也觉得张耗儿的主意有搞头,跟着说:
“不告一哈(试一下),啷个晓得得行不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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