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袍哥》
第26节

作者: 跳舞的色狼
收藏本书TXT下载
  “罗三爷,你也晓得,我今天不是单纯来拜寿的,拜寿只是一个方面:我侄儿出事后,罗三爷帮了忙,这个我记到心头了,所以今天也算是专门来感谢的。另外有几句话,想对罗三爷说清楚了:罗三爷做事,最好莫要坏了良心,有些事情,只要你做了,早晚就会有人晓得;罗三爷是聪明人,当然晓得我说的啥子。不过你放心,我今天绝不给你添麻烦,只是给罗三爷提个醒,希望二回(以后)做事,先摸到自己良心想一哈,给自己留条后路。”

  罗三爷再也笑不出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盯着旁边的斑竹,硬是不晓得啷个应对。
  莽哥没有理他,冷笑几声,继续说道:
  “我今天敢跟你说这些话,当然不怕别个(别人)晓得。我可以跟你把话挑明了,‘向阳花’和那个姓马的,一个都跑不脱!”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三爷当然晓得莽哥所指,想要辩解两句,却又不晓得从何辩起,抬头看了莽哥一眼,顿时浑身一颤,心里像结了一层冰:只见莽哥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是一点笑意也没得,两颗漆黑的眼珠像寒星,像结冰的深井,看不出任何思想,有的只是一种万物皆为刍狗的冷漠,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浑身从内到外感到不舒服。

  罗三爷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话。只听着莽哥接着说道:
  “罗三爷,还是那句话,做人要讲良心,你是啥子人,我清楚得很,我莽哥是啥子人,你未必晓得。”
  接着,打了个哈哈,眼里冰消雪融,大声道:
  “罗三爷,今天我就不去坐席了,你也忙,不跟你添麻烦,我先走了。”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说完,朝罗三爷拱拱手,转身扬长而去。

  罗三爷呆立当场,心里像开了个杂酱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这些人太不了解莽哥了,总认为莽哥无非就是生得精点,有些莽子性格,遇到事情会耍点二杆子脾气而已,从今天的情况来看,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这也难怪罗三爷他们,他们和莽哥基本上没打过交道,关于莽哥的事情大部分也是听来的。以罗三爷这些人的身份,和一个扒二哥,自然打不到好多(多少)交道。


日期:2010-08-06 21:52:34

  而事实上,莽哥也不可能像罗三爷他们想像的那样简单,他十来岁就没了妈老汉儿(父母),说得上无依无靠,要在这个纷繁复杂而冷酷无情的世间生存、生活,还要不遭人码干吃尽(受人欺凌),仅凭一点小聪明、一点二杆子脾气,那是远远不够的。在一些无关轻重的小事上,他可能会不管不顾,随着自己性子来;但真正遇到大事、难事,没点轻重缓急,可能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当他听到侄儿的事情后,心里头也是火冒三丈,恨不得马上宰了马队长;转念一想,这件事不同以往:以前他敢明着和万四爷他们明火执仗的来,是因为自己光棍一个,烂命一条,万四爷那些人在珠溪河有家有业,不敢和他闹的过分了;但这个姓马的却不同,烂丘八一个,在珠溪河和他一样,也是孤家寡人——自己总不可能到资中去闹——前思后想,觉得这件事不像以前那么简单,打个架、弄过武,丢两根(条)死猫儿、死狗、几个烂花圈就能吓到对方,不办则已,要办就得一次办彻底,否则以后自己会得不到安生。因此,在张耗儿他们面前,他强压住自己的怒火,表现得像啥子事情都没有发生、甚至像怕了马队长一样,绝口不提这件事;但背到张耗儿他们,他却四处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单独找过曾大爷。他晓得,马队长初来乍到,跟自己无怨无仇,不可能平白无故整自己侄儿,一定是有人放了烂药(使了坏);虽说这件事表面上是因“”向阳花起的头,自己跟“向阳花” 也有过过节,但马队长又不是哈包儿(傻瓜),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逼得人倾家荡产,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他听到街上有人传言,侄儿出事前,罗三爷、陈幺爸、马队长、曾大爷四个在“茂源茶馆”喝茶时,谈起过他侄儿,便单独找了年长怕事的曾大爷,想套出点话来。没想到,曾大爷尽管胆小怕事,但也是老奸巨猾,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几个摆龙门阵时,确实提到过朱大哥,但那只是摆闲龙门阵,说起耍,格外没得啥子意思。莽哥尽管怀疑,却苦于没得别的佐证,只好作罢,只是警告曾大爷不要乱开黄腔(乱说话)。

  今天他来找罗三爷,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一样是因为猜疑,来敲敲罗三爷的边鼓(旁敲侧击),顺便还了罗三爷的情——如果他晓得罗三爷和马队长等人密谋之事,他绝对不会那样子去找罗三爷或者曾大爷了。
  从罗三爷家出来,莽哥才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但现在身无甩文(一分钱没有),钱都花完了,莫得办法,只得等到晌午一哈(一起吃)了。于是便满街找张耗儿他们几个,好混顿晌午饭吃,只是张耗儿几个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人,找了好几个茶馆,也没找到,只好回了茶花坪自己屋头,倒在床上,只是饿得实在难受,翻来覆去好久,才迷迷糊糊睡着。


日期:2010-08-08 11:37:55

  莽哥这一睡,就睡了一个下午,最后遭饿醒了,起来一看,天已经麻麻黑(未黑尽),耗儿几个还是没得一个回来的,也不晓得几个狗日的跑哪去了。最后饿得实在遭不住(经受不住),便关了门,准备到街上去,看能不能找点吃的。他晓得在屋头,连真正的耗儿(老鼠)都找不到吃的,所以懒得找。
  刚出门不远,就看到两个人影相互搀扶着,顺着土路,歪歪倒倒的迎面而来,走近一看,却是张耗儿和彭三娃两个,都喝得二麻二麻(微醉)的。莽哥见了,苦笑不已,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两个龟儿子倒逍遥自在,二话不说,过去就搜张耗儿的身,嘴里骂道:
  “妈哟,你几个龟儿子跑哪去了,害得老子饿了一天,再不回来,就等到给老子收尸吧。”
  张耗儿不晓得莽哥找啥子,一边躲着,一边问:
  “你不是去罗三爷那里坐席去了吗?”

  “坐个铲铲(意为坐个屁)!老子送了礼信就回来了,跟他们几爷子(那些人)坐啥子?快拿钱来,老子要去吃饭。”
  莽哥晓得张耗儿还剩到(剩下)有钱,抓住张耗儿,在他口袋里乱摸。张耗儿一把推开他,嘴里嗤了一声,呵呵笑道:
  “你娃娃硬是莽戳戳的,出了那么重的礼信,也不狠狠的搓他一顿?饿死活该!”
  彭三娃打了个酒嗝,道:
  “听莽哥一说,老子也有点饿了,走,一路(一起)去吃点。”
  张耗儿嘴里嘟囔道:
  “老子又不欠你们的。”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跟着莽哥、彭三娃两个往街上走去。

  原来张耗儿、荷包蛋、彭三娃三个上午没得事干,跑到乡坝头,偷了两只鸡,回家拿了锅碗就在山上炖了,彭三娃又去打了三斤白酒,三个人从晌午吃到下午,直到酒足肉饱才回来。彭三娃一边吃喝,一边还说莽哥去罗三爷那里坐席,他们也打打牙祭。张耗儿、彭三娃一路走,一路说,说得莽哥直流口水。
  到了下街子,三人找了个面馆。莽哥实在饿极了,要了三大碗哨子面,二话不说,埋着头淅沥呼噜一阵猛吃,等三大碗哨子面全部下肚,才打着饱嗝,摸着肚皮,笑道: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肚皮吃饱了才是硬道理啊。”
  张耗儿嘿嘿笑着,道:
  “早晓得你龟儿子没吃饭,老子跟彭三娃就再晚点回来,饿死你龟儿子算球了。”
  莽哥道:

  “莫得事,反正老子去哪里,你也会跟着。”
  说笑几句,莽哥突然一本正经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有个事情要给你两个说一哈,走马场的李阿婆给我说(介绍)了个婆嬢,想让我做上门女婿,让我这两天跟着去看一哈,要是得行的话,就留到那边了。其实上门不上门倒无所谓,反正老子到哪里都是一个人,只不过二回(以后)大家一起耍的时间就少了”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上一节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