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乱之城——写给纸币和硬币的故事》
第3节作者:
鹭翼十三 “补觉,昨晚上一宿没睡好,我怕这些设备给人偷了,真正睡着只有十分钟,居然还把你的手机放丢了。”张烂抱歉地说。
“丢就丢了吧,我本来打算把电池用完就不用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联系谁。”顾晓卓说。
张烂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阳光倾进餐馆,烟和灰尘缓慢地飞舞着,过了半晌,张烂才问:“你从家里出来偷了多少钱?”
顾晓卓说:“没偷,我存了几百块钱。”
“那你会唱歌吗?”
“不会。”
“你这个年纪,不会唱歌,看你的样子也干不了什么重活,也没多少钱,那流什么浪?玩几天回去吧,还有,没钱别装大款,昨晚上你给我的一百,我以为你是个富二代呢。”张烂拆开一次性筷子,招呼顾晓卓一起吃。
顾晓卓掰开筷子,看着桌上的三个素菜,饿得都有些懵了,也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一顿饭的功夫居然等于了一泡尿的功夫,二人风卷残云,吃完后张烂给老板娘数了厚厚一叠一块的人民币。
刚出门,街道上人头攒动,围观的群众此起彼伏,后排的脚尖跟芭蕾演员有一拼。
人群中,路人甲声嘶力竭地喊道:“你别走,跟我上派出所,光天化日在大街上偷钱包。”
路人乙道:“你妈X,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谁偷你钱包了?”
路人甲转头求助目击者,身后人群为了躲避他的目光,也纷纷转头,路人甲说:“你没偷?你没偷干嘛把手塞到我包里?”
路人乙冷笑两声:“我是故意把手塞你包里的吗?”
路人甲气得眼睛发绿:“走,跟我去派出所。”
路人乙嘲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过身,像游蛙泳,双手抛开人群,扬长而去。顾晓卓咬牙切齿地说:“就让他这么走了?”
张烂看着他,干笑两声,道:“那你还能怎么样?”
“报警啊。”顾晓卓一摸手机,才意识到早已经丢了。
“走吧,你没看到这么多人正在报吗?这么多人一起报警,这里辐射太厉害,我们还是赶快找个地方睡觉吧。”张烂提起吉他,独自向前去了。
中国人从来不缺乏正义感,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们的问题是:究竟谁去打?
来到雄志公园的后门,张烂把音响和吉他从被锯断的铁栅栏里塞进去,然后轻车熟路的爬上带尖刺的栅栏,顾晓卓看着有些心虚,跟着音响一起从缝隙爬了进去。
张烂说:“还是你好,方便,我屁股太大,进不去。你说我屁股怎么比音响还大?”
“你唱低音就靠它了,挺好的。”顾晓卓拍拍身上的土,道。
雄志公园曾今举办过一个大型盛会,盛会结束以后公开拍卖,王雄志买下了公园,在里面建了个游乐场,进公园收一次票,进游乐场收一次,游乐场里的各种设备分别收票。
二人靠在一颗大榕树下,张烂说:“你坐过摩天轮吗?”
顾晓卓回想乘坐伦敦之眼的情形,已经很模糊了,随口答到:“没坐过,你呢?”
“我在老家和我女朋友坐过一次,我想在升到最高的时候给她唱首歌,可惜卖票的不让带吉他上去。”张烂说。
“你女朋友呢?”
“她念大学之后就和我分手了,我当年考音乐学院没考上。”
“哦。”
“我女朋友长得特别漂亮,唯一的遗憾就是太漂亮了,所以跟别人跑了。”
两人看着看着摩天轮睡着了,游乐场里一片繁华,过山车上的乘客睁眼率为百分之一,去玩的都是不敢玩的,海盗船的售票员一只眼睛患了眼病,用纱布包着,由于条件艰苦,纱布也黑了,像极了海盗。跳楼机的升降总是伴随着一阵阵尖叫,这些跳楼的人非常矛盾,连死都不怕了,居然还有怕的,正所谓我欲乘风归去,又怕我爸生气。
一觉醒来,身边多了几个身影,是公园里的保洁人员,在工作间隙来树荫下打斗地主,他们把扫帚搭在一起,像枪支。
张烂揉揉眼睛,说:“今晚不能再睡火车站了,昨晚上你手机就被偷了,今晚估计丨内丨裤也保不住,我们必须找个住的地方。”
“去中介所看看。”顾晓卓说。
张烂干笑两声:“我们租得起的房子都是少于中介费的。”
出了雄志公园,这是一条无比奇特的马路,整条路由减速带构成,因为这里总有运煤的飞经过,村民们自发修筑了减速带,使得煤车摇摇晃晃,掉落的煤渣够这个村烧一年的。忽然,煤堆里的一扇黑乎乎窗被人从里推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探头问道:“帅哥?进来玩吧。”
顾晓卓看她眼神坚定,再看看张烂,没有任何帅哥的特征,于是问女子:“你是叫我吗?”
女子把窗子彻底推开,笑着答道:“两位帅哥都叫。”
这个世界确实已经变成了这样,帅哥只是一种身份,与长相无关。
日期:2011-03-12 20:05:04
“改天来吧。”张烂留着口水说。
女子吐着瓜子皮,说:“快餐一百,今天给二位打八折。”
顾晓卓忽然明白,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野鸡,从前只在书上看见路柳墙花,倚门卖笑,今天终于见到现代版的,远没有这两个成语风韵。
告别野鸡,张烂口水仍然不止,说:“要是有钱,咱们也可以风流。”
辗转了三个小时,提着笨重的音响和吉他,二人实在走不动道,蹲在路边休息,张烂拿出一支烟,摸遍全身才发现打火机没了,顾晓卓说:“我给你去买一个吧,顺便买瓶水。”
张烂摇摇头说不用,起身上前找到一块饭馆里刚扔出的蜂窝煤,猫腰点燃香烟。顾晓卓说:“你真有办法。”
“人根本不可能被什么困死,想死都难,再者说,咱也死不起,最便宜得骨灰盒都遥不可及。”张烂又笑了。
他总是有那么多笑容,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笑容非常甜美,久而久之,得了强迫症,听到熟人的死讯首先也是淡淡一笑,才能爆发出真实的情感,这一点他也很苦恼,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会有人用枪指着他的头说:再笑老子把你崩了。
抽完烟,张烂忽然被电线杆子上的一个小广告所吸引,看了半晌,掏出手机拨通了对方的电话。那是一个艺术院校在招聘看门的告示,也不知道怎么淋病梅毒的广告混在了一起,对方要求看门人要体格健壮,能吃苦耐劳,并需要具备艺术气息。
这样的人真不容易找,因为有艺术气息的人通常都不能吃苦耐劳。正是如此,这个肥差现在还空缺着,张烂一打通电话,对方说让他马上过去,面试一下就可以上班。
两人马不停蹄赶到雄志艺校,在传达室见了接线人,他非常热情,并肯定了张烂的艺术气息,然后交接了岗位,迅速消失了。后来才知道此人是雄志艺校的副校长,因为一直找不到看门的,所以他出主意实行抓阄看门制,天晓得他是怎么在一个月之内抓到二十五次的。
传达室非常精致,呼啦圈在这里绝对只能算是户外活动,张烂却非常满意,笑道:“以后咱们就住这里,白天我看门,你睡觉,晚上我出去唱歌,你看门。”
顾晓卓想了想,问:“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张烂也想了想,说:“我可以在看门的时候睡,但无法在唱歌的时候睡。”
那晚上,二人为找到容生之所感到极度欣慰,张烂也没再出去卖唱,到超市买了几瓶啤酒,从小馆子里叫了四五个菜,庆祝他们在漂泊的生涯里,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来,哥们,干了。”张烂拿起酒杯,伸向顾晓卓。
这时,小小的窗口忽然凑上来一张脸:“师傅,有我的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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