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女士笑着摸她的脑袋，搂着女儿的肩膀，轻轻晃着身子，徐颂宁贴着她不动，两人就像坐在船上，随着水波飘动。
　　“乖乖，虽然妈妈没有立场来催你，但是妈妈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妈妈自己的婚姻不幸福，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并非每个人的经历都会相似，你会幸福的。”
　　“妈，这算催婚么？”徐颂宁睁开眼，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当然算啦。”
　　“你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吗？不会有事的。”

　　“不止是这一方面的原因，妈妈希望你能幸福，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和另一个人组成新的家庭。妈妈在国外很担心你，怕你一个人生活受伤了，或者受欺负了，妈妈不在身边，那多可怜啊，我的乖乖。”
　　“结婚了也不一定幸福。”
　　“结婚也不一定不幸福，总之，不要畏惧去认识新人，遇到合适的就可以谈，我女儿谈不到对象？那是不可能的事吧。”
　　徐颂宁笑起来，妈妈几乎很少贬低她，总是从各种角度去找理由夸她，使得她从小就是自信长大，但是还没有到自我盲目的地步。

　　“妈，你这也太把我当回事了，我这工作多忙呀，哪有时间兼顾家庭？”
　　“你忙，小项也忙，你俩要是在一起，谁来照顾家庭？妈感觉他适合当男朋友，当结婚对象的话，你还要多考虑一些。妈妈觉得，机长这个职业其实不太适合你，就像陈鸥……算了，你不想提他。你要是找个完全不是行内的人士，妈妈肯定全力支持。不过不要像小乔，小乔找的男朋友是个歌手吧？女粉丝太多了，又要照顾粉丝的情绪，哪里顾得上女朋友？”徐女士还不知道周荞已经和秦游分手，只知道她有个歌手男友。

　　对于别人的感情，徐颂宁不置可否，自己的感情还没弄明白呢。
　　“好啦，不说这个了。妈，你赶紧倒时差吧，安心等着后天的检查。”徐颂宁走到门口，替徐女士关上了卧室的灯。
　　“那小乔和她那个又高又大又会唱歌的男朋友还在一起吗？”徐女士盖好被子，在黑暗里看着徐颂宁。
　　徐颂宁脚步一顿，“分手了。”
　　“也分了啊……”
　　感情的事不就是这样么？有旧人去，有新人来。
　　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要在十几亿人里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宛如上天揽月。
　　徐颂宁从不觉得自己的年龄是问题，她的宗旨从来是宁缺毋滥，哪怕一直保持单身，她也要做清醒的那个人。
　　身边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太多，她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年纪了，能够像他们为爱付出一切，丢失自我。

　　我就是我，我坚持自己热爱的行业，坚持自己的信念。
　　除非，出现一个能够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人，让她甘愿跨进婚姻的“牢笼”。
　　徐颂宁带着这样的想法，躺在床上，脑子里的念头一直清除不掉，让她久久无法入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心境澄澈，很多事她不愿意去想，就不会想起，妈妈一提起话头，她的脑子里就跟放幻灯片似的，不停地闪过不同的想法。
　　无奈之下，她只好数羊，数着数着，手机亮起，震动。

　　有人给她打电话，打断了无效的数羊。
　　“喂。”徐颂宁闭着眼接起。
　　“睡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徐颂宁承认，自己是个彻底的声控，耳朵贴着手机，手指挠着手心。
　　“没呢，正在数羊。”徐颂宁回答。
　　“水果收到了吗？”项昀问，他看了一眼配送时间，自己离开后一个小时内送到了，等不到徐颂宁给他发消息，他犹豫了几回，还是主动给她拨了一个电话。
　　本来担心她睡着了，响铃几声后，打算挂断，结果被接了起来。
　　大概是闷在被子里，带着几分困意，徐颂宁的声音听起来很软，穿过电流，烧着听筒那边的耳边。

　　“收到了，好多水果啊，吃不完。”徐颂宁闷笑了一声。
　　送水果上门的人敲门，她打开门后吓了一跳，几箱水果摞在一起，快有半人高了，好在那人也负责，帮她搬到了厨房里，不然让她一个人搬的话，明天上班就得腰酸背疼了。
　　“蓝莓、车厘子、榴莲、橙子……你是什么贵买什么吗？昀哥。”
　　“不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就每一样选了一箱，如果有不爱吃的水果，就带过去让同事吃。”项昀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
　　听着书页翻动的声音，徐颂宁打了个哈欠，好像困意多了几分。

　　“好呢，听你的。你回家了吗？忙完了？”
　　“回家了，我在看书。”
　　“你还有看书的爱好呢？”徐颂宁轻笑，想起自己在他卧室里看到的一层书，全是专业书，难道大晚上睡不着，项昀就是看专业书么？
　　话筒那边传来椅子推动的声音，有东西被搁置在桌上。
　　徐颂宁在脑海里想象项昀那边的动静，大概是原本坐在书桌边看书，项昀站起身，椅子被身体带着往后移了几厘米。项昀卧室的椅子包了静音材料，深夜弄出动静也不会影响到楼下的人。

　　“不是专业书，是小说。”项昀躺到了床上，拧开了白玉兰小夜灯。
　　那是一盏暖色小夜灯，徐颂宁的睡意渐深。
　　“是什么小说？”
　　电话那头又传来了翻书页的声音，徐颂宁把电话开成免提，放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酝酿睡意。
　　“《芬尼根的守灵夜》，要听吗？”项昀把耳麦放在唇边，收音更加清晰。

　　“听，你念吧。”徐颂宁乐意之至。
　　“河流奔涌，经过夏娃和亚当，从海岸的弯折到海湾的迂回……”
　　文字的力量拂过徐颂宁紧张的大脑，抚平了褶皱，项昀的声音配上这晦涩文艺的文字，无疑是一颗强效安眠药。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手机已经没电了，明明睡前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早上闹钟没响，但好在有徐女士把她叫醒。
　　手机充上电，徐颂宁点进聊天框，才发现他们通话了六个小时，尽管她在听项昀念小说后几分钟就睡着了，但是项昀并没有挂电话，不知道他念了多久才发现自己睡着了。
　　徐颂宁坐在桌边吃早餐，忽然抬头问徐女士，“妈，我睡觉不打呼噜吧？”
　　“乖乖，你睡着很乖呀，一直都是这样。”徐女士回答，以为她没睡好，“怎么啦？昨晚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徐颂宁塞了一口面条，想要转移话题，于是夸赞徐女士，“还是妈妈做的早餐好吃，比外面卖的好吃不止一个档次。”

　　“你呀，嘴巴还是一样甜。吃完赶紧去上班吧，白天我打算去拜访一下朋友，也好久没见了。”徐女士感慨，她的朋友很多，回国的消息一散播出去，不少人都要约她出去玩。
　　这样一对比，她越发觉得女儿该多交一些朋友，不然连对象都找机场里的人，工作和生活哪里还分得开？
　　虽然小项人看着是不错，但是他的外形条件太好，职业又是机长嘛，总有人会给职业蒙上一层光环，前仆后继地扑上来，那他私生活就不一定干净，到处飞的人，落脚地都不一定只有一处，这也是最让徐女士担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