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见到……”我生硬的打断了李师傅，这时，李师傅终于抬起头，他从他那个缠着胶带的黑色眼镜里探出眼睛来，望着我，突然笑了：“都要走这么一遭的，年轻人，谁这辈子吃什么饭，都是老天爷给的，你见的东西，我没见过，当然，我看的到的，你也未必能看到，”老人突然像孩子一样眨了眨眼，“不过，你入行了。”
　　“入行？”我有些困惑。
　　李师傅说： “你看到的东西，你得自己解决，因为路是你选的，但你不是选它们，是它们选你，懂了吗”
　　“谁们？”
　　“就是你化妆的那些朋友啊” 李师傅的话又让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李师傅抬起头，突然笑了笑：“怕吗？”
　　我摇了摇头，又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老人突然像孩子一样笑了：“这个行里看到的怪事多了，你要学会面对，别怕孩子，这世界活人比死人可怕多了！过些日子，你就懂了！”
　　我正想要问个究竟，这个时候病房打来电话，让我们去过人，过人就是检查死者妆容，一般我们干活的流程是这样的：接到业务科通知——观察死者面容——确定化妆方案——按家属意愿给死者洗澡——给死者定型化妆——给死者穿衣。

　　接了电话，李师傅冲我摆了摆手，走吧，我还没应声，他已经走了出去。走到冰柜那里，李师傅指了指左手边的第三个屉子，然后就开始往外拉。
　　屉子一打开，一阵冷风就从里面吹了出来，像是三九天的冰凌风死得，吹得人脸上都好像要冻住了一样，李师傅动作娴熟的托起死者的双肩，然后嘱咐我托起死者的双腿，轻轻一用力，就把死者放到了推车上。
　　然后他笑眯眯的对我说：“避一避。”我挪了挪脚，还没闪开，李师傅就把推车交到了我手里“推你的车，跑哪去啊，又不是跟你说话。”我一惊，回头望了望，什么都没有看到。
　　“今天还好，这位走了没多久，身体还热乎呢！”我帮着李师傅扶着这位朋友，寒冷的感觉象渗到了我的骨头一样，我一点没有体会到李师傅说的热乎的感觉。
　　直到很多年后，我给病故的李师傅穿衣服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李师傅对我说的热乎的话，那时候，我摸着刚从冰柜里取出的他的手，真的感觉就是热乎的。

　　粉扑、胭脂、口红，老李化妆箱里的工具和普通人化妆用的差不多，就是多了止血钳，他把死者的口打开，慢慢的把止血钳的卫生棉放了进去，我这才注意到这位朋友，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但很整齐，依稀间还有发行的纹路，脸上有很多皱纹，看起来很慈祥。
　　这时，李师傅把止血钳取了出来，卫生棉上有黑色的血斑，“脑淤血、心肌梗塞、肺病都会有咳血，你得清口，这老东西平时挺爱好的”李师傅依旧是边说边做，转眼间，这位上了年纪的朋友，已经干干净净了。
　　看着李师傅娴熟的技法，我突然对自己的职业有了一种敬仰的感情，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灵魂最后的化妆师，我们保证死者最后的尊严并给予生者最后的安慰。
　　于是，我不自觉地冲李师傅笑了笑，李师傅也回我了一个笑容，“漂亮吧！呵呵，老东西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臭美！”李师傅就象给自己的老友在讲话。
　　说完李师傅转过身，把家属放在那个桌子上的包打开，取了个礼帽，给死者戴了上去。看着这个么洋派十足的老人，我也笑了。
　　当李师傅再为死者化妆的时候，我偶尔看了一眼门口，天哪！我居然看到一个一身黑色西服的白发老人，他站在门边，右手里拿着礼帽，把帽子端端正正往头上一带。他看见我在看他，他冲我笑笑，做了一个绅士派十足的脱帽礼。
　　我的眼睛瞪圆了，看了看化妆台上老人，一模一样，在一回头，门口那个老人不见了。
　　我正要问李师傅，而李师傅像是什么都知道似的，看着我：“别问了，下一个，你得自己来！”
2011-4-1 17:10:00

　　（七）这世界真有鬼吗？
　　老沈讲到这，我已经惊得目瞪口呆。
　　老沈看我惊得嘴巴张的可以塞一个西瓜，他笑了：“怎么害怕了？”
　　我定了定魂，说：“你逗我吧，这世界哪里有鬼啊？”

　　老沈很认真的对我说：“地球已经存在了几十亿年，而人类最长才有5000年的文明史。我们对这个世界，才了解多少？九牛一毛啊！”
　　我一口将面前杯子里的白酒喝了下去，辣的我直翻白眼：“别逗了，我们从小到大，老师就教我们无神论。人死灯灭，一切都化为乌有。你别拿这套神神鬼鬼来吓唬我，我可是党员！’
　　老沈慢慢悠悠的把面前的白酒喝下去，用筷子夹了块腌黄瓜条咀嚼着，我只听他默默的说：“人类真是一种无知、自以为是的动物……”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女人若隐若现的呻吟声……这种声音似有似无，就在我的房间里回荡……

　　我浑身的汗毛都直起来了，大叫一声：“有鬼！”
　　老沈沉着的听了听，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推开值班室的窗户……
　　值班室的大门冲南（冲着重症病房的方向），而窗户却冲北，朝着长岛通仙河的马路。窗户一打开，通过值班室的灯光，我看见我的窗户旁，站着两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一男一女，穿着校服，上面写着长岛五十五中。两孩子都背着书包，小男孩跟摔跤一样搂着小女孩，正在玩“游龙戏凤”。小女孩的嘴被小男孩堵着，正在支支吾吾的喘息。
　　看到这一幕，我和老沈都有点不好意思。可两人却我行我素、毫无顾忌。
　　一时间，我和老沈都不知如何如何开口。
　　女学生看见我在看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停止了嘴上动作，男孩却毫不客气主动上嘴。那女学生不好意思了，推开小男孩。小男孩居然毫不胆怯，搂着小女孩的头，大声的对我俩说：“看什么看？没见过！”

　　老沈笑笑说：“孩子，亲热要找好位置啊，这可是三院北门啊！”
　　小女孩听见三院北门几个字，愣了一下，退后两步，看了看北门的标志牌。就听那女孩惊叫一声，撒腿就跑。小男孩喊着小女孩的名字，在后面拼命的追赶。
　　看起来，这俩人刚才夜自习放学，一时兴起太投入了，根本没发现他俩是在三医院北门“放浪”。
　　老沈关上窗户，我有点不好意思了：“真有鬼这种事啊？”
　　老沈把白酒给我俩的杯子倒上，静静的说：“鬼是确实存在的，所谓“一阴一阳之谓道”， 现在人喜欢说，科学没有证明鬼的存在，这世界就没有鬼！谁要说鬼，就说谁迷信！其实，我觉得科学这个玩意有点缘木求鱼的味道，大概属于佛所说的障碍你闻法的“八难”之一——世智辨聪。佛家虚云大师对“科学家为什么研究不出宇宙的真相”有个绝妙的比喻——坐在椅子上举椅子。”
　　“还真有鬼啊！你见过吗？”我往前探了探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