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邢披上一件不知谁寻来的青衫,嘱咐完众人结营休息,便寻着城中小路往广场后面走去。
远远望见那个格毛切还在,萧邢不由加快了脚步。
掀开帐帘,点燃桌上油灯,帐内一切如旧,干净整齐,只是帐内空无一人。
萧邢略感失望。
在那张虎皮床前坐下,轻抚着丝滑的皮毛,指尖上似乎还残存着那个女子的温度。
萧邢自嘲苦笑,如此乱世,自己都如履薄冰,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呢。
呆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准备离开,刚行至帐门,忽然听到帐内传出一声微小的摩擦之声。
萧邢顿时心生警觉,自己手无寸铁,加之左手重伤无法动。
难道此处还有逃兵躲藏在此?
萧邢骤然转身,在那床下的缝隙处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眸中全是惊恐。
似乎是感受到犀利的目光,蜷缩在床底的身影骤然瑟缩,萧邢急步上前一把掀开床板,金慕儿宛如受伤的幼兽在床下瑟瑟发抖,死死攥着的一把匕首。
四目相对,良久,匕首坠地发出一声清冽的脆响,萧邢努力保持着微笑,伸出右手,指尖还未触及她肩头,金慕儿突然起身撞进他怀里。
她滚烫的额头抵住他冰凉的胸甲,呜咽着:“我以为……你不会再出现了……”
萧邢忍受着背部的剧痛,右手终于抚上她脊背,温声笑道:“不要哭了,上次你就哭了一整晚。”
金慕儿羞涩至极,却将头埋的更深。
萧邢不由惨哼一声,背部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水。
金慕儿惊恐抬头,这才发现萧邢胸前的缠绕的麻布,颤声道:“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别看。”他侧身想挡,却被金慕儿发狠扯开衣襟。狰狞的刀口混着草药泥狰狞如蜈蚣,她手指轻轻划过伤口,轻声问道:“还疼不疼?”
“一点小伤,无碍。”
金慕儿:“我再帮你清洗……”
“二哥……”
不待金慕儿说完,门外响起了大志的急促的叫喊声。
萧邢正欲出帐,大志却循着灯光挑帘而入,见萧邢赤裸着上身与曼妙女子独处一室,当下进退两难。
未开口自己先脸红,结巴道:“我……我,我听说你受伤了,咳……那个先走了,我忙……”
金慕儿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被人撞见这一幕,顿时羞愤难当。
萧邢知是大志误解,却也未作解释,开口道:“背上受了点小伤,孙尚医已帮我医治过了。”
大志这才轻了口气,眼见这场面自己在这很是多余,刚想退出帐去却被萧邢叫住。
向金慕儿介绍道:“这是我的同乡,也是发小,萧文志。这位是金姑娘,上次我被俘在卑沙城,承蒙了这位姑娘的照顾。”
大志头脑简单,没有在意金慕儿眼中的诧异,听说是帮助过萧邢,又见她与萧邢之间颇有些眉目传情的意思,也是羞涩的打了声招呼。
金慕儿爱屋及乌,看着眼前这个壮汉也不似刚才那般凶神恶煞,盈盈一礼道:“见过萧公子。”
大志估计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一个美女叫作公子,骨头都轻了几分,连忙摆手憨笑道:“金姑娘,俺不过是个粗人,哪里当得起‘公子’这称呼。”
金慕儿掩嘴一笑。
大志猛然像是想起了重要事情,一拍大腿道:“对了,陈将军率的两万骑兵到了,贺统领命你去城门处迎接。”
若不是大志提醒,萧邢还真将陈度接应的两万轻骑兵忘了,尚未开口,金慕儿说道:“军中事务要紧,你去吧,走慢点,别再撕开伤口。”
萧邢摸了摸鼻子,尴尬答应。
临走时不忘叫大志吩咐一声下面的士卒,别来这里捣乱,见大志应下后勿勿往城门赶去。
城门口,陈度和刚才的贺若昌表情相差无几,原本以为今夜定是一场血战,不成想拍马赶到时卑沙城里除了收尾的士兵,整个城已被全部拿下。
贺若昌和萧邢两人此时也迎了出来,上前躬身行礼。
将萧邢如何破城之事一一作了汇报,陈度郁闷至极,两万铁骑跋涉数日竟成摆设,他也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遗憾。
安顿好入城军队,贺若昌连将奏疏军好交由陈度过目,然后派快马送往汉王军中。
按规制,奏疏萧邢也需要写一份,可当他拿起笔,蘸上墨,正准备动手,看到正奋笔疾书的贺若昌,再看到他一手小楷宛如印刷体,想到自己的一手烂字,顿时便没了勇气,最后只好由贺若昌一人代笔。
贺若昌将萧邢所说和当下卑沙城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并替萧邢和先锋营一百人请功,其中那个葛老六的事情,萧邢早就交待下去,谁也不许提及此事。
军中士卒皆以为是萧邢心善,把葛老六临阵叛敌之事隐瞒下来,好让其家中也能得到一份不菲的抚恤,无人不响应。
贺若昌不愧是将门之后,将军中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待到天微亮里,已将整个卑沙城的布防和政务安排完毕。
城中百姓多为贫苦的高句丽人、新罗人、靺鞨七部人,平日里仅靠帮巴依老爷们放牧帮工才能维持生计。如今两国战事正隆,巴依老爷们可以搬离,他们却只能在这城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夜里两军厮杀声响彻云霄,对他们而言,不管是谁占了这城,生活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他们都是被奴役,被压榨的对象,命运从来不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贺若昌命人将城中尚存的一些金银细软登记造册,牛羊粮草都集中收藏起来,并严令不许抢掠城内百姓,这倒不是他心善,只是这城里的百姓也太穷了,一点油水都没有。
此时不纵兵劫掠,日后若是征召劳力,想来阻力也会小些。
汉王帐中。
正值午时,帐内汉王一袭赤红蟒袍,正手持紫檀狼毫毛笔,望着几案上洁白似雪的宣纸,却迟迟落不了笔。
几案上杂乱堆放着刀箭铠甲,只在缝隙中看到几本奏疏在其中瑟瑟发抖。
汉王猛的扔下毛笔,在宣纸上留下一个诡异的黑点。
下首的高颎无奈苦笑,几日未见,面容又苍老了几分。
“突厥蛮子可有异动?”
“回大元帅,据前几日探子回报,突厥暂时没有反常之举,现在正是牛羊补肥之季,即使突厥想与高句丽有勾连,出兵也应是八九月之后。”
汉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此时正好瞥见几案上奏疏,眼中猛然升起一股戾气,冷笑连连道:
“苏纳言(苏威)和虞侍郎这两个匹夫欺人太甚,竟敢撺掇父皇召本王回京问责,想来应该是出自本王那几位好兄弟的手笔吧?”
高颎沉默半响,才嗓音沙哑说道:“大元帅息怒,苏纳言和虞侍郎也是忠国之事,如今三十万大军又陷于辽泽,朝中有人议论此事也属正常,陛下圣明,必知大元帅辽东之苦,断不会降旨怪罪。”
高颎嘴上安慰着汉王,心中烦闷至极,作为朝中重臣,他是坚决反对废长立幼,立挺太子杨勇。
但太子杨勇着实有些让他失望,生活奢华不说,还宠爱妾室,此举不仅让隋文帝震怒,更让提倡一夫一妻的独孤皇后极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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