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安对我确实很好,我宁愿相信他是为了把我养大所以才不娶媳妇的,他大概怕找了恶婆娘虐待我,或者是有了亲生孩子冷落我,他是个木讷寡言的人,却为我讲过不少床头的故事。我记得他曾经讲过一个关于曾曾祖父的故事,那一年,曾曾祖父去河北乡下收古董,夜里错过宿头,就住进了鸡河县城外的一间荒庙,那是一间城隍庙,因为兵荒马乱的早已经断了香火,反倒成了乞丐穷人过夜的宿处。吃过了干粮,庙里的穷人就开始瞎聊,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这间城隍庙身上,一个老叫花子就是当地人,他说以前庙里供奉的这个城隍是睁着眼睛的,跟其它地方的城隍一样,可有一年早晨不知道谁来进第一炷香,竟然发现城隍爷把眼睛合上了,这一合就是几十年时间。第二天早晨,曾曾祖父细细看了一下,果然供桌上面的城隍爷是闭着眼睛的,本来以为是漆皮剥落导致的,仔细分辨却又不像。
当然那个时代,怪力乱神的事情多了去了,曾曾祖父也没拿当回事。又过了一年多时间,曾曾祖父去天津卫,正好赶上海边的渔民打上来一条大鱼,鱼有多大不知道,墙安说,光鳞片就有拳头大。
可能有海边的朋友知道,渔民下网捞到大鱼是不能收网的,万一冲撞了海里的龙王爷不仅是生计丢了那么简单,船毁人亡也是常见的,所以海边的渔民祖上就传下来这样的规矩,如果下网捞到大鱼,必须要恭敬的放生,但是如果大鱼三次撞网,就意味着它犯了错误被龙王爷惩罚,难逃此一劫,只有这样的情况才能收网。
那天这大鱼三次撞网,渔民无奈只有捞了上来,放在祠堂的地面上,这大鱼在地面上竟然活了一天一夜,并且不停地流泪。杀鱼的时候曾曾祖父也在场,鱼膛剖开,剖出不少的东西,有半截人腿骨,有没消化完的鱼虾螃蟹,有残破的鱼网,总之形形色色。曾曾祖父在旁边站着,忽然剖鱼的渔民信手丢了一个乒乓大小的球过来,直滚到曾曾祖父的脚下。曾曾祖父拾起来,掂了掂也没觉得有多沉,渔民抬头憨厚地笑,说可能是贪吃吃下了鱼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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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发不上来
2010-7-19 9:30:00
球一半黑一半白,倒象个眼珠子。曾曾祖父信手放到了褡裢里面,回来以后随手将球丢在柜台里。
第二天,有主顾上门了,主顾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一身青色长衫,戴了一幅那时候颇为流行的圆片墨镜,象个教书先生的样子,自称姓秦。这位秦先生进店直奔柜台,点名要买鱼肚子里剖出的球。
曾曾祖父觉得蹊跷,却也老实地告诉客人,这球并非是什么古董,也不值几个钱,如果秦先生觉得有用,就免费赠送了。当天晚上曾曾祖父做梦,梦到白日里的秦先生前来道谢,自称是河北鸡河县的城隍,前些年路经渤海,不慎将陶胎塑身的眼珠子掉进了海里,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托曾曾祖父的福气,终于塑身齐全,眼睛也可以睁开了。第二天一早,曾曾祖父想起这个梦,更觉稀奇,不久曾曾祖父路经鸡河,特意去了一下城外的破城隍庙,庙里的城隍爷已经双目圆睁,再问当地的百姓,才知道这座庙供奉的正是河北人秦裕伯前几日一阵暴雨过后,城隍爷又睁开了眼,盘算下日子,正是客人到店买珠子的日子。
这个故事我后来也讲给素素听过,素素一脸的惊悚,听完后一边抱着胳膊一边唠叨:墙薇,人说物老则妖,东西放久了慢慢就生出了魂魄,摆在家里就偷偷从角落里看人,你那店里每件东西都生着眼睛,好怕怕。我一边抽烟一边白她,哪里有的事,就知道胡说八道。素素慢慢把脸贴过来:你有没有去过博物馆?那一馆一馆的东西都妖妖异异的,别人看它们是奇珍异宝,我看它们是大妖小妖。
素素是有点神经质的,我记得我有个同行,专门做老首饰和老绣片翻新,有一次我和素素去他店里,人家特热情地让我试穿刚刚翻新的一条裙子,她在旁边挤眉弄眼,出店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那种东西也能上身?说不好沿着裙子爬上来一身鬼。”说着打了个寒颤。神经质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小有才华的,一般也有不多不少的男粉丝和女粉丝,素素就是这样,她据说在某网站写半酸半软的诗,兼职一个板块的版主,有不少男网友纠缠她,意欲请她吃饭或者发生不伦之恋。她是一间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跟我同年,未婚。
说了这么半天,总结一下,我是B市千万人口里一粒微不足道的砂子,细看每粒砂子各有千秋粗粗看上去不过沧海一粟,跟菜地的白菜草坪的细草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每粒沙子都会有不同的际遇不同的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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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章节都会有一个和古董古玩有关联的独立故事
也有大方面的主线故事
所以会一直发第一章,直到第一个故事完结才会第二章,希望大家能多支持支持我
2010-7-19 9:31:00
2、大雅斋的来历
话说得有点远,还是回来说我那个不大不小的古董店。古董店的名字叫大雅斋,沿用的仍然是祖上留下的名字,虽然曾曾祖父的古董店早就寿终正寝,但爷爷给自己的店铺命名大雅斋的时候心里大概还是想自己沿袭的家脉的。80年代以前爷爷的店卖些纸墨笔砚,80年代国家开放了文物市场,爷爷就在B市三河口那里搭了个窝棚开始卖瓶子罐子,三河口那时候有不少的文物贩子,今天做大的不少,甚至有人开了私人性质的展览馆,偶尔上个电视出出书,在圈里圈外都已经有相当的名气。那时候因为消息比较闭塞,电视上也没有鉴宝之内的节目,大部分人对古董也没什么具体的概念,所以生意好做,可以用低价钱捡漏儿,也用不着头痛漫天漫地的假货。
我爷爷做的第一笔生意,是收购了一个青铜熏香炉。卖家是我家一旧识,叫孙海洋,当时在我们市五金站工作。今天的人提起五金站基本都没多少印象了,能记得五金站的,大部分是原五金站退休的老员工,拿着微薄的退休金混吃等死的时候能想起来当年国家统筹统购时期五金站的威风。80年代的时候,五金站经常在全国范围内收购废铜冶炼以后加工成五金工具出售,孙海洋当时在五金站就专门负责废铜的回收,有一天孙海洋刚把废铜装车,回到办公室发现地上还落下了一件浑身绿锈斑斑的破罐子,他顺手抄上丢在自行车车筐里就回家了。也巧,经过三河口的时候他停下来跟我爷爷打了个招呼,不外乎就是问问晚上吃什么。这一招呼打得好,我爷爷花了10块钱就把那破铜罐子留了下来,一个月以后罐子卖给了B市某大学的一个教授,卖了2000块钱,这在当时已经是个不小的数目了。不过这东西要留到今天,10万8万卖出去也不成问题。
那时候可真是古董行当的太平盛世。慢慢的,我爷爷积累了些本钱,三河口改建成三河口文化市场(当地人都叫这里是三河口古玩城)的时候顺顺利利在临街买了400多平米的一个店面,现在隔断分租出去了,我们自己家留下的,只有不到70平米的一个小铺,玻璃推拉门,看起来不是很起眼,迎头挂了一块横匾,上面是祖籍B市一个擅于写魏碑的书法家给题写的额匾,上书大雅斋三个大字。现在这个人已经是著名的书法家,受聘于北京一所大学,带了一批又一批的书法研究生,但老实说我并不喜欢他的字,因为再怎么苍劲挺拔,都掩盖不住小人得志的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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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后面会越来越精彩,已经码了将近20W字了,不会是个大坑的
2010-7-19 9:34:00
墙安去世前,我跟任何一个青春少女一样渡过了一段没事找事的青葱岁月,也暗恋过草地上忧郁的校园歌手,也喜欢过眉目清秀的伪娘少年,喝过酒撒过疯也幸福地失恋过然后产生自虐的念头,可还没来得及开个表彰批判大会总结一下青春的悲欢离合,墙安忽然就去世了,一夜之间我必须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是非,我才想起来我没来得及问问墙安,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多少岁我才算长大。
拿着公丨安丨局开的死亡证明,我去注销了墙安的一切社会身份的证明,社保工会银行公交等等等等,一个礼拜以后我几乎抹煞了墙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所有证据。那时候刚刚辞去了证券公司的工作,每天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晚上喊素素去酒吧喝酒,白天倒头大睡,直到有一天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年轻男人打过来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可能是信号不好的原因,若远若近听起来很是有些飘忽,“墙先生在不在?”我还有些宿醉不醒,“墙什么先,还墙后死呢,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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