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16 23:38:34
原来这一行八人,从顺河场摸黑进了珠溪河,已是半夜时分,几个人找个僻静地方歇了一阵。等到半夜过了,到处都关门闭户,静悄悄一片,才整顿家伙,直扑栏杆市马队长住的那条小巷子,一路上一个人都没碰到,只要远远听到打更的梆子声,便各人(各自)找地方躲起来,倒也没遇到啥子(什么)麻烦。
到了巷子口,穿山甲留下两个兄弟在那里看到(着),约好有啥子动静就学三声猫叫,一长两短;自己和莽哥几个摸到巷子头上那个独院外头,四周鸦雀无声,一点动静都没得。一个经常穿墙过户的兄弟从褡裢里掏出一块石头,丢进院子里,见没得啥子反应,又丢了一块,还是没得反应,连续三次,这才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可以翻墙进去——这叫投石问路,如果院子里有狗或者有人没睡觉的话,一定会有响动。
穿山甲让一个弟兄蹲在墙边,正要往上攀爬,却被莽哥一把拉住,莽哥小声说道:
“我先进去。”
说完,不等穿山甲回答,后退两步,往前一冲,一只脚在墙上轻轻点了一下,双手攀住墙头,一使劲爬了上去,仔细探听一阵,没发现啥子异样,纵身跳下,菰(蹲)在墙边,伸手敲敲墙壁,告诉外面的人平安无事,穿山甲和其他几个先后翻了进来,聚集在莽哥身边。莽哥向自己、巴山豆儿和另外一个兄弟点了一哈,指指左边房子,又对穿山甲和另外两个弟兄指指右边房子,几个明白莽哥意思,点了点头——其实莽哥只晓得马队长住在这里头,具体睡哪间房子却不晓得,但一般来说,中间那间是堂屋,不可能住人,那么姓马的不在左边就在右边。穿山甲几个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听莽哥的分派,却不晓得莽哥也是在摸到石头过河。
几个将要行动,右边偏偏儿(简易棚子)的马大概闻到了生人气味,“呼噜噜”打了几个响鼻,吓得几个赶紧重新菰(蹲)到墙边,等了哈哈儿,见格外没得啥子动静,才分开行动。
日期:2010-08-16 23:39:34
莽哥三个来到左边房子门口,才看清门上挂着锁,晓得里头没得人,便向右边的房间走去,却听到那边房子里头传来“挺零哐啷”一阵乱响,一个声音将喊了半声:“哪个?!”就遭人捂住了,接着屋里透出了亮光,像是有人点亮了灯。莽哥三个连忙跑过去,进屋一看,见穿山甲和另一个弟兄,一人服侍一个,已经把张才生和吴辉捂住嘴,一个按在地上,一个按在地上,另外一个弟兄伙举着火折子站在一边。莽哥和巴山豆儿过去,帮忙把两人捆了起来,嘴里塞上破布。
穿山甲接过火折子,在两人面前晃了一下,抬头用眼神询问莽哥,马队长在不在里头——除了莽哥外,其他人都蒙着脸,所以不怕张、吴二人看到。
莽哥摇摇头,走到二人面前,道:
“我不是来找你两个的,跟我说,姓马的在哪里?”
张才生见自己深更半夜突然遭几个蒙面人捆了起来,像是遭吓莽(傻)了,两眼露出惊恐的神色,望着莽哥等人不知所措。倒是吴辉,听到莽哥问话,嘴里呜呜几声,拼命点头,莽哥见了,对吴辉说:
“你晓得,好,马上给你松开,不过,你龟儿子要是不懂事,敢乱喊的话,别怪老子不客气。”
吴辉又点点头,莽哥走过去,取下他嘴上的破布,吴辉突然拼命一挣,挣脱抓住他肩膀的巴山豆儿和另一个弟兄,肩膀一斜,向前面的莽哥撞来,嘴里大喊:
“来……”
这句“来人”还没有喊完,莽哥双手一错一按,砰、砰两掌打在他心窝子(胸口)上,把他推了回去,正好退到巴山豆儿跟前。巴山豆儿伸出左手揽住吴辉脖子,顺势捂住他的嘴,右手迅速抽出短刀,一刀下去,准确的扎进吴辉的心脏,跟着放开左手,吴辉便像一根煮熟的面条,瘫了。
日期:2010-08-16 23:41:17
穿山甲几个在旁边看了,无动于衷,几个人脸上蒙着布,看不出啥子表情,那样子,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巴山豆儿的行为。倒是莽哥,虽然口口声声说要马队长一条命,以前也拿刀砍过人,但并没有真正杀过人,即便是这么近距离看杀人,也是头一回,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半边身子都麻了,两腿也有些发软,胃里不停翻涌,使劲往下吞了吞口水,才抑制着自己没有吐出来——现在要是白天,肯定能看到他发绿的脸色。
巴山豆儿看了他一眼,像没得事一样,走过去,在张才生身上擦了擦短刀上的血,取下张才生嘴上的破布,冷冷的问道:
“马队长在哪里?”
张才生吓得并不比莽哥轻,上下牙齿打着架,结结巴巴的说:
“在……在……在……在谢……谢……谢幺娘那里……”
只听扑嗤一声,一阵恶臭味散开——张才生吓得屎尿不禁了!巴山豆儿微微一笑,晓得他这个样子,绝对不可能再说假话,便道:
“你命不好,到阎王爷那儿去告我吧。”
短刀又是一挥,结果了张才生的性命。
莽哥这才明白在洪家沟的时候,穿山甲秦松泰为啥子让他不要小看巴山豆儿了: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干豇豆(指人干瘦),却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如果说杀吴辉是情势所迫,非杀不可,那张才生却是没得必要杀了,但他却像是杀人上瘾,一刀一个,比别人杀个鸡还轻松;怪不得穿山甲对他如此倚重,上一路下一路(指走到哪里)都在一起。他当然不晓得,洪家沟堂口凭着几杆破枪,要去干打家劫舍勾当,还要不遭附近有实力的堂口码到起(欺负—),自然少不了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而巴山豆儿却是个中翘楚。——这回,莽哥没有将才看到杀吴辉时那么害怕了,反而觉得有些刺激,心里产生一种冲动,也想上去捅上一刀,但终究还是没有。
几个人出来,商量一阵,由莽哥领着,向“向阳花”住的地方而去。刚才对他们来说,是一段不在计划中的插曲,马队长才是他们第一个目标,尽管这段插曲耽搁了些时间,但还算顺利,没出啥子差错。
日期:2010-08-16 23:44:03
到了“向阳花”门外,穿山甲把几个人叫到一个黑卡卡(黑暗角落),和莽哥商量几句后,作了安排:两个兄弟分成两边,在街道两头找地方躲起来,负责放风,要是碰到打更的过来,就想法打昏了,要是有其他动静,依旧以猫叫通知;另外两个弟兄则在“向阳花”门口侍候着,随时接应;那个经常穿堂过室的兄弟去弄开门,并控制住“向阳花”,保证不准她乱喊;马队长则由自己、莽哥、巴山豆儿三个来对付。
众人听了,分头行事,那个负责开门的兄弟把一瓶菜油倒在门凳儿【老狼按:那时的门远没有现在的那么复杂,下面一个木头底座(称为门凳儿)托着门轴,上面是木制或铁制的箍套着门轴,两扇门中间用门撇撇(门闩)别住。如果不怕弄出声响,双手一端就能把门取下来;但是直接推开的话,可能会发出吱嘎声响。穿山甲这个兄弟以前本就是鸡鸣狗盗之徒,干惯了穿堂过户的勾当,自然晓得其中关窍,他把菜油倒进门凳儿里头,就是怕推门时发出声响。】,然后将短刀伸进门缝,找到门撇撇,轻轻的一点一点拨开,再慢慢一推,门无声无息的开了,没想到却碰倒了门边一个簸簸,弄出点声响,把“向阳花”惊醒了。
莽哥三人进了大门,看到屋里灯亮,连忙闪身伏在墙边,巴山豆儿见屋里走出一个男人,也不管是哪个,扑上去就是一刀,却被马队长抢了短刀,踢在胸口膛上,挥刀劈了过来,却被另一个人影冲上来,举刀挡开。紧接着,灯熄了,小巷子里头黢黑一片,黑暗中砰的一声响,有人闷哼一声,听声音像是莽哥,接着便是呯呯蓬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向阳花”正想开口问马队长出了啥子事,一个黑影子扑过来,拿起床单,一哈子蒙在她脑壳(头)上,顺势捂住了她的嘴巴——那个负责开门的弟兄在洋油灯没熄的时候,已经看清了屋里“向阳花”的位置,扑进来按住了她。
门外头突然安静下来,像是没得人一样。原来,莽哥见巴山豆儿危险,脚下一滑,绕过巴山豆儿,挥刀挡开马队长的刀,一招弓步窝心炮,狠狠锤在在马队长心窝子(胸口)上,肩膀上却遭马队长划了一条口子,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在刀口不深,不影响行动。两人在黑暗中过了几招,都没有捡到相因(赚到便宜),各自退开。这几下,马队长是仓促应战,吃了大亏,尤其是胸口膛一拳,打得他差点闭过气去,只得忍痛靠在墙边调息。油灯一灭,四人眼前顿时漆黑一片,谁也看不到谁,都不敢乱动。场面突然静了下来,连几个人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过了一会儿,四人逐渐适应了黑暗,彼此隐隐约约能看到人影了。马队长不等莽哥三个动手,抓起一根(条)板凳朝对方砸过来,趁三人闪身让开的机会,猛的往前冲去,几个之字步绕过三人,窜到门口,大吼一声,纵身跃起,一个箭步往门槛外头跨去——刚才那几哈,已经明白无误的告诉他,今晚上这个阵势,不是一般的打架弄武,对方摆明了是想要他的命的;因此,他没有喊叫,晓得喊也没得用,反而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于是不声不响靠在墙边,趁着都不敢乱动的空挡,喘匀了气,突然发动攻击,拼着挨刀的危险,向门外冲去。他晓得,只要冲出门去,打也好,跑也好,最少还有机会,要是让人堵在这黑漆麻达(黑漆漆)的巷子里头,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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