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初，香港大老板也就是上海这边公司的董事长，电话联系了上海这边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董事总经理，以清理和规范公司对外投资和债权债务为由，向其发出了对公司投资项目和往来账进行审计的指令，并且指定该项审计工作由我们事务所承担。总经理因为在公司里种了不少的自留地，所以他对突如其来的审计事项感到有些紧张，并且怀疑是财务经理向大老板告密，于是这几天屡次找到财务经理促膝谈心，以探其口风。财务经理深感自己难以应付局面，对下一阶段工作也一筹莫展，因此对我老沈产生了深深的思念。

　　财务经理是个我们上海男人，和大多数上海男人一样，他也个平时看起来很有腔调而遇事就慌里慌张的主。咱老沈虽然心软，但却也是个上过前线打过仗的家伙。我跟他讲：“你着什么急，董事长是直接关照总经理的，总经理不提出走下一步，你就当作不关自己的事。你想想啊，他怀疑你告密，又整天找你谈心，这说明他既不喜欢你，也不敢动你，还对事态发展心里没底。现在就要看审计下来的情况怎么样，也要看你自己的打算是什么，如果你想平稳的做下去，那就看有没有可能通过这次机会跟他搞好关系；如果你只是想出口气，那就利用这次机会把他给搞惨。”

　　财务经理显出左右为难的样子，前些天那种老狐狸的腔调消失得无影无踪。通过他断断续续的叙述，我概括出他的大概意思：大老板和小老板两人是亲戚，他无法预判最后的结果，而且他本人是比较看重目前这份工作给他带来的不菲收入。同时，他还认为，总经理虽然种了不少的自留地，但生意做得还不错，心肠也不算是最坏的，主要还是总经理的几个手下在干坏事。

　　我已经清楚了财务经理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的心情，出于人的本性，人们在本质上都是利已；出于上海男人，大多数都有求稳的特质。我已经打定主意，在不发生大意外的前提下，我准备给予他帮助，这既是给自己积德，也能让自己在事务所留下好名声。
　　我对他说：“你目前要保持头脑冷静和表现平静，等总经理自己提出下一步的动作。事务所人员进来以后，我不会透露自己掌握的关键线索，看他们的审计结果再作打算，如果查出重大问题，我再和他们商量；如果查不出什么东西，我再根据情况透露些我们想透露的东西。截止目前，我没有把任何重要的东西告诉过别人，这是我要对得起你，也是为我们自己掌握下一步的主动权。你尽可以放心，只要不是出现重大的违法犯罪行为，我肯定以帮助你实现目标为出发点。”

　　财务经理听了我的一番话，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激动的程度犹如地下党员历经艰难重新找到党组织一般。
　　在探讨了下一步工作的有关细节问题后，我提出要去看望总账会计等人，这是我们工作计划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财务经理想要陪同我一起去，我婉拒了他的好意，我要在形式上保持等距离外交。
　　“哎呀呀，沈老师你怎么过了好几天才来呀？”当我出现在财务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总账会计兴奋无比，她忙不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总账会计在我的眼里，就是一个有些经验的老财务，就是一个与大多数上海女人一样的多嘴婆，我虽然有时会讨厌这些上海女人的腔调，但也能够理解处于这个年龄段女人的心境，更能肯定她们所特有的母性的善良内心。
　　接过总账会计递给我的茶，我对她说：“你以为我不想早点来看你啊，上次我们开心得连下班时间都忘记了呀！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大家业务上沟通很顺畅，脾气性格也很合得来，如果有可能，我小阿弟要认你做阿姐了哦。”
　　总账会计用她的老粉拳敲了一下我的胳膊，把我手上的茶杯也差点碰掉了。上了年纪的女人对于比自己小一些的男人总会有种亲近感，这种随意性的拍或敲的动作往往是一种纯粹的亲近，而不带有任何男女不正常关系的成分。
　　“死样子，侬个小阿弟的嘴巴老甜的哦，想来花你老阿姐是吗？”她脸上灿烂得不得了。
　　玩笑过后，我就一些经营业务的账务处理问题与她们进行讨论。在此过程中，总账会计的常年财务经历以及她对内部情况掌握的优势得到了发挥，同时，她老女人多嘴多舌的特点也显露无遗。

　　突然间，在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日期：2012-05-02　00:15:14
　　二十三（二）
　　在看过的国内电视剧中，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编辑部的故事》。该剧不仅贴近社会现实、语言幽默风趣，编剧、导演和演员的水准也令人折服。除此之外，该剧片头曲中的一句歌词更是始终让我难以忘怀，它就是：人字的结构就是相互支撑。
　　中国文字中象形字比比皆是，可象形字的内涵较之其外形则更加寓意深刻，内容也更加宽泛。人字的结构是相互支撑，从积极的意义上讲，它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依靠和相互支持；从消极的意义上讲，它也可以被理解为，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
　　在这些日子里，我竭尽全力与总账会计周旋，运用了各种方法和手段或者说是伎俩，试图从她那里套取有关信息，并且通过她向她背后的人物传递着信息。与此同时，她何尝不是在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套取来自我这里的信息，她又何尝不是在向我传递着某种信息呢？我根本不相信就凭我自己要啥没啥的腔调，以及那些算不上入流的把戏，就能把总账会计的那颗老芳心彻底俘获，更何况，人家老女人的心田本来就不曾干涸！

　　在业务探讨中，总账会计突然问我：“沈老师，你知道我们公司马上又要来人审计的事情吗？”
　　我装出有些发楞的表情，随即回答道：“哪里来人审计啊，我不知道这个情况，我这里只是财务咨询业务呀。”我停了一下，接着说：“你们公司的财务也真够烦的，老是要应付审计，就是不知道这次是自己要审计还是外部要求审计？”
　　她回答是香港大老板提出的要求，我听后对她说：“大老板要求的就没有办法了，人家老板对自己的家当总是不放心的。不过，真要审计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呀，从我这段时间了解的情况看，公司生意做的不是蛮好嘛，而且一直都是挣钱的。”
　　总账会计摇了摇头说：“你是这么看呀，谁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是这样子想的，这帮人吃饱了没事干！”
　　我趁机说：“你有没有办法跟你们经理商量商量，争取让我们事务所来进行审计，让我回去也好争争面子。要是我们来审计的话，我肯定是帮你们忙的。还有啊，我要跟你打个招呼，上次本来想再重新出一份管理建议书的，可我们事务所的领导不同意，说是只有在审计业务中才能出这种东西。如果这次能让我们事务所审计就好了，我就可以趁机帮着你们搞点名堂了。”

　　总账会计把嘴一撇，嘟嘟嚷嚷地说了些让人听不太清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她们财务经理是个拎不清的人，要本事没本事，就喜欢搞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她自己懒得去跟这种人罗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