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周三的工作，财务经理让公司的司机把我们拉到了一家小饭店，它就位于我家的附近。他请我吃了一顿工作餐，还声称事后要请我吃正式餐。吃饭的过程中，我们仔细整理了这段时间的工作，其结果就是：既肯定了财务经理之前所掌握到的一些线索，也否定了他之前曾以为存在问题的一些情况，还增加了一些他之前所没有能够掌握到的情况。

　　在讨论有关以后的工作安排时，财务经理问道，孙师傅的为人以及他与香港大老板的关系如何，我回答，孙师傅的为人应该值得肯定，他与香港大老板的关系可以被认为是一种生意关系。财务经理又问，你是否试探过孙师傅对事件处理的态度，我回答，孙师傅是个长期在该行业内浸淫的人物，我也曾经试探过他对此次事件的态度，结合他此前处理有关事件的表现，我自己判断，他将会明白事理并恰当处理。财务经理最后表示，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可以把话说透，而且由你来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你最适合充当这样的角色。

　　我明白财务经理的意思，他和孙师傅都与大老板有关联，我与他们两人都有较深的了解，而且我与大老板没有关系，所以，我可以无所顾忌，我在万一出现情况时最容易脱身，也最容易被牺牲。
　　我在事务所工作期间所接触到的人当中，香港公司财务经理是最信任我的人，也是最有心计的人。
　　日期：2012-05-03 21:52:36
　　四十三
　　六月的上海，已经进入了梅雨季节。周四早上出门的时候，我感觉天气很是闷湿，而这种气候更是加深了自己心中的烦躁。那天，是最后敲定的一天，对此，我心里不是非常的有底。
　　在会议室最靠里的位置，我、财务经理和孙师傅三人围坐在会议桌的一角。

　　度过最初一段的沉寂，由我这个最低阶层的人士首先开口：“既然两位都把眼睛盯着我，那就由我先作汇报。”
　　见他俩面无表情，我继续说道：“大家都不是外人，我放开来谈，这次业务的基本前提应该是比较明确的：一是牵涉到公司本身的问题我们不碰，我们不是政府审计，我们是为大老板干活的；二是牵涉到新区有关部门的我们不碰，我们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三是我们的工作对公司的管理要有作用，这种作用必须大老板看得见。”
　　这两个家伙仍然非常的安静，看来他们的江湖功夫都比我深。我拿过自己的公文包，取出用回形针别着的几份资料，然后说：“从结果来看，问题确实存在，这些是我昨晚整理出来的资料，你们两位先过过目。”说完，我就把资料递给了他们。
　　在我提交的材料中，涉及总经理先生的有两份：一是，四五前有一笔八百万元的资金经过九曲十八弯被占用，至今未予归还，当中还进行过几笔小额的冲销；二是，在位于嘉定的一家子公司里，总经理先生搞了不少自己的名堂。另外的几份资料主要是集中于总经理的一名亲信，此人也是总经理在上海的亲戚，他是公司帮派中挑头的，有一定的影响力和破坏作用。他的问题主要是：通过移花接木方式，挪用香港公司的资金；以挪用的资金成立自己公司，通过自己公司与香港公司贸易的形式，损害香港公司的利益；存在一些类似非法侵占公私利益的行为。

　　趁着他们看资料的机会，我到天井里抽烟。自己过烟瘾是一个方面，留给他们考虑时间是另一个方面，因为他们两人的总体目标虽然一致，但具体的利益诉求并非完全相同。
　　当我重新进入会议室的时候，这两个老兄仍然假装在看材料，还弄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切，其实他们根本用不着这么仔细，两个人心里早都有自己的选择，只是都不愿意先行表态，尤其是香港公司的财务经理，因为他的利益得失最大。
　　没办法，财务经理昨天已经把我定义为他们两人沟通的桥梁，虽然我自己更倾向于认为自己是他们两人的工具，但是，桥梁也好，工具也罢，总得发挥相应的作用。面对两个装聋作哑的家伙，我再次开口：“你们两位有没有补充或者是修改，对材料的报送是什么意见？”
　　审计业务本就是由事务所承担，孙师傅作为项目的负责人，他必须先行表态。“我觉得材料可以，沈老师以前办过案子，搞这些东西确实没话说。我认为，既然有关材料比较充分，那就实事求是地报给大老板。”孙师傅的表态并不出人意料，站在他这个角度，当然是问题越多越好，这是事务所工作的丰硕成果，也是他在香港大老板面前的价值。

　　财务经理稍稍思索了片刻，然后慢吞吞地说：“我也认为材料基本上没有问题，有些情况我以前心里就有数，沈老师现在把它们搞得比较扎实了。”他停顿了下，把目光朝向我而故意视孙师傅为不见，接着说：“问题查清了，当然是要实事求是地报给大老板，特别是某某某确实太不像话。但是，有些事情也要具体分析，要有个轻重缓急，毕竟公司是由总经理在具体掌管，他和大老板还有这层关系，希望你们两位事务所的老师能够慎重考虑。”呵呵，稳字当头，为的是自己的一份安稳；利字当头，为的是自己的两面讨好。

　　孙师傅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他维护自己利益的决心非常坚决，他微笑着说：“经理考虑问题确实比我们全面，公司情况掌握得很细致。我理解经理的想法，也基本同意经理的看法，但是，查明的事情不报给大老板，万一将来有问题就麻烦了，我们可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双方持续僵持着，到最后，财务经理粗声粗气地说：“审计是你们事务所的事情，我也就是提出个人意见，下一步怎么做，你们自己商量决定。”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日期：2012-05-03 23:08:53
　　四十四
　　中国是个有着数千年封建历史的古国，皇帝的权威至高无上，但他却统而不治，真正治理社会的是封建官场，皇帝需要的只是控制官场。封建官场的黑暗自不待言，皇帝不可能对此彻底整肃，因为：第一，笼络人心，让有利可图的官吏为其卖命；第二，操控局面，捏官吏把柄以决定将来的生杀。从通常意义上讲，举起刀往往比落下刀更有威慑。

　　坦率地讲，在刚才他们两人僵持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孙师傅，自己没有把财务经理和大老板的意图向他和盘托出。趁着财务经理的离开，我低声对孙师傅说：“可能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我自己觉得，财务经理和大老板可能有自己的打算，也有可能就是一场敲山震虎的戏。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存在报与不报的问题，而只是明报和暗报的区别。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大老板通个电话，把事情简单说明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估计财务经理跟他的联系不会少。”

　　孙师傅听后朝我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来。可当他拿出手机后，又显出了一副好象为难的样子。呵呵，我猜想他大概是在心疼手机话费了，那时候手机资费本来就超贵，如果再加上长途电话和国际漫游，换作我也会心疼的。我跟他讲，财务经理办公室的电话能拨打国际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