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流年——70后的血色江湖》
第6节作者:
羊杂碎啊 我对父亲说,您给我打点钱过来,现在没有路费了,很快就要饿死在广州。我父亲哭了,说我来广州接你回去吧。三子冷不丁地从我身后按断了电话。他改变了主意,还要坚持再找几天,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再想办法去找份工作。
我看着三子,咬咬牙说道:好!我陪你到天荒地老!
日期:2010-12-07 15:23:16
从第七天开始,我和三子改变了战略,我们分头去找。那天晚上,三子十点多才回到我们约定的地点,他显得很兴趣,这让我看到了希望。三子很神秘地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兄弟,我们有救了!我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那是一张广告,应该是刚从某个地方揭下来的,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胶水。我凑着昏暗的路灯,看完了那上面的内容后倒抽一口凉气,对三子说: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吧?一个月还给一万,面试通过了就能拿五千块钱订金?
三子说:我打过电话了,对方是一个香港人,香港老板都有钱。叫我马上去面试。
我摇摇头: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我们不要被骗了!
三子笑道:骗到什么呢?不行咱就走。试试吧,我身强力壮符合他们要求,说不定就撞上大运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男公关是干什么的吗?
三子摇头说:只要不干杀人放火的事就行!
我不确定我的理解对不对,但三子已经铁了心,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二天早上,我要陪着三子去面试,三子说:你别去了,继续找人。等着斯大林同志胜利凯旋吧!
三子一直不愿意告诉我那天晚上的细节,但我可以想像,肯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梦。我看到他身上全是青紫青紫的伤痕,肿起的嘴角还往外渗着血丝。
日期:2010-12-08 09:34:55
我抱着三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三子反过来安慰我:别伤心,零部件一样没少,受点皮肉苦而以。
我们终于决定回家的时候,口袋里还有四十块钱,只勉强够买一张火车票。我们决定铤而走险,像铁道游击队那样,爬上火车。如果不是三子还对丨警丨察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兴许,那一年我们真的就只能爬火车回家了。三子说:我们再去找下那个丨警丨察,万一他们已经找到土匪了呢?
我说:好,即使没找到,我们还可以跟他借点钱回去。
三子骂我:做梦!我宁愿爬着回去也不要他的钱!
日期:2010-12-08 09:53:07
我们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个警务室整整呆了两天。我父亲红着眼睛,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杀猪匠一脚把儿子卷到了墙角,然后又冲上去给他揉背。我父亲那天放下电话,跑去找杀猪匠。在火车站,他们看到矮个丨警丨察,就报着侥幸的心理,上前打听……
我对矮个丨警丨察说:叔叔,对不起啊。
他点点头,显得很不在乎:我当了十几年丨警丨察,还能被你们小毛孩子骗了?
三子说:我们只说了一半假话。
小聪明!回去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别为了义气害人害己。还有,记住别骗丨警丨察!
日期:2010-12-08 10:52:41
我回到学校,并没有想像中的暴风骤雨。从广州回来后,我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学业上。第二年,十七岁的三子参加了省运会,并且拿了一枚银牌。体校把三子当作了重点培养对象,全力冲刺次年的全国锦标赛。而我,也混得风生水起,在技校里担任学生会宣传部长。我们仍然没有土匪的任何消息。
一切迹象表明,我们的人生驶上了正轨,我们的前途将无比光明。可是,世事难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三子的命运。也就是这场变故,让我们坚信土匪还活着。
日期:2010-12-08 13:02:15
我毕业那年的春天,杀猪匠睡到了寡妇贵枝的床上。牛木匠半夜来敲门,两个男人在屋里大打出手,三子的老子仗着酒劲,操起了杀猪刀,在黑灯瞎火中误伤了寡妇贵枝。杀猪匠丢了刀吓得夺路而逃,牛木匠一边大喊杀人了,一边提着扁担追出了门。
那天,就像多年前我被追捕的那个晚上,整个村子都被轰动了。村子里的男人们,痛恨杀猪匠睡了他们睡不到的女人,都拿起武器跟着牛木匠。杀猪匠被堵在了河边,牛木匠说,有本事你就跳啊,不跳下去今天我们就剁了你的屌喂狗。
三子的老子真得就跳了下去,他不怕被打死,他怕的是自己再也没有脸面活在世上。第二天早上,丨警丨察在河对岸捞起了杀猪匠。
日期:2010-12-08 14:13:49
三子已经准备好了去省城参加集训,得到消息后,骑着教练的摩托车,疯了似的往家赶。到了第二天,我父亲才给我打了电话。我见到三子的时候,他一个人跪在灵前烧着草纸。我没有打扰他,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一直蹲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杀猪匠死得不光彩,所以丧事办得异常凄凉,连个抬灵柩的人都没有。我父亲抓了几个在村里干活的外地人来抬灵柩,三子抱着我父亲的双腿长跪不起。三子的母亲在男人被捞起来后,就被送进了医院。嫁出门的两个姐姐陪着母亲,直到杀猪匠出殡的那天,才回来落了几行一半羞愧一半悲伤的泪水。
三子那几天一直守着自己的父亲,不流泪也不说话。等到杀猪匠变成了一坛白灰埋进了黄土,他才在下山的路上抱着我嚎啕大哭。
三子哭得地动山摇,哭完了用衣袖狠命地擦了把脸,嘶哑着嗓子对我说:兄弟,你要好好学习,活出个人样。
日期:2010-12-08 15:16:46
我明白三子在想什么,我扇了他一耳光:你是个爷们,是我林东眼里的真爷们,永远不要轻言放弃!
三子凄笑:他死了,我再多的荣誉都不值。他能看得见吗?
我红着眼睛冲他吼:你妈还没死,这个村子里想看你笑话的人都没死呢!
三子双膝跪地,狼一样的干嚎着。
三子终究还是没回学校,无论我怎么羞辱他,无论政府和学校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为所动。三子接回了形容枯槁、神志涣散的母亲,在家门口筑起了一道高高的院墙。
日期:2010-12-08 17:10:02
我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学校。看到这里的一切,突感万念俱灰,我站在阶梯教室的楼顶,泪流满面地一遍一遍念着三子,还有土匪的名字。从此,我将一个人踯躇前行。我们的青葱岁月,我们那些欢笑和那些不堪的回忆,就这样,被永远定格在了我十七岁的这一年。
我曾经一次一次的去找三子,但他对我闭门不见。直到牛木匠被羁押了一个月,无罪释放后,我父亲再次给我打了电话。我很感激我父亲,因为他从来没有教导过我远离三子和土匪。我父亲说,牛木匠的腿断了,三子也被抓了,你回来见他一面吧。
三子被关了两天就放了出来,因为丨警丨察找到了他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三子跟我说,牛木匠回来的那天晚上,被人打断了两条腿。丨警丨察问他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三子还说,他父亲的坟头有烧过的纸灰,还有半瓶白酒。
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土匪。
三子举起酒杯朝着南方连干三杯:兄弟,你多多保重!请原谅哥哥对你的不敬,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兄弟!
日期:2010-12-08 18:2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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