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12-04 03:56:22
17
张云昭等三人去影州的几天里,卫营接连发生了几件怪异的事情。
先是十四岁的贾军浩(绰号耗子)晚上在野林中迷路,他的父母找到他时,发现他周身赤裸,询问之下,耗子两眼呆滞,怎么也回忆不出自己的衣服是如何脱掉的,而人们在野林中也没有发现他的衣服。
然后是次日午后,六岁的崔大军突然又哭又笑,挥舞着菜刀在场院上转圈狂奔,跑了十几圈后倒地,双眼紧闭、口吐白沫,人们聚拢过去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味,然而崔家清贫,平时是买不起酒的,并且也没听说卫营谁家丢了酒。待他苏醒过来,对自己喝酒的事竟然不知。
紧接着,地主文千顷家两顷地在当夜被毁,高粱和玉米的幼苗被尽数翻出,而且破坏得井井有条,看那情形是被犁仔细耕过。只是,这怎么可能呢?这个浩大而精致的工程,若没有十套犁杖、没有十位庄稼好手、没有十足明亮的月光,一夜工夫万难完成。而文千顷家在村中虽然人缘平平,总不至于招致这么多冤家对头,且又如此齐心合力。
怪事到此并没有结束,就在文家大呼小嚎地伤痛之际,刚满两岁的孩子田可贵突发异症,以大人的口吻说卫营要亡。口齿清晰,神态恐怖,俨然是被鬼狐附体的样子,直折腾了一个时辰才恢复正常。
这一桩桩异事,令整个卫营都恐慌起来,人们怀疑这是妖魔作祟,于是纷纷来到尊神庙,找庙祝真一占卜吉凶。
真一虽然只有三十岁,但因精通堪舆占卜,为人老成持重,又是香会的核心人物,因而在卫营威信极高。他也感到近来发生的事情蹊跷,便净手漱口后给八面尊神郑重地上香,上香毕,开始掐指默算,这时人们鸦雀无声,屏息静气地等待。几分钟的工夫,真一睁开眼睛,取过神龛上的签筒晃了几晃,摇出了一支签。对照签语,他的神情更加凝重起来,喃喃地说:“看来是真要出事了……”
人们惊呼一声,然后继续屏息凝神。
真一紧皱双眉,叹息道:“不是天灾,是人祸,从卦象和签语上看都是如此,祸由外人引起,咱们卫营怕是要遭一大劫了。”
人群慌乱起来,纷纷问究竟是什么劫难,严重到什么程度,该怎么躲过。就在此时,张云昭与刘桂五几人进了村子。
对于卫营人来说,刘桂五的出现就像一个巨大的、血红的惊叹号,如果那时的他们知道惊叹号的话。他们张大嘴巴,眼睛瞪到极限,看看真一,看看你我他们,然后再次把目光齐刷刷地钉在刘桂五的身上,这才“啊”地一声惊呼出来。
真一也不由得一惊,一惊之后,心却是另外的一颤。他迎上去,问:“云昭,佟师兄呢,他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张云昭翻身下马:“我按事先约定的时间进了影州城,但是扑了个空,城里的朋友说这次情况特殊,佟大哥已经一个人悄悄离开影州,然后绕道回家,估计天黑之前就能回来了。”说着,给真一介绍刘桂五,“赶巧了,在城里遇到了刘将军,刘将军,您认识吧?”
真一听说佟青山没事,这才略为宽心,细细地打量了刘桂五几眼,说:“认识,是刘桂五将军,当年来过咱们这里。”然后向刘桂五一拱手,“刘将军久违了。”神情和语气都很淡漠。
刘桂五有些尴尬。张云昭见状,不及细问人们何以聚在庙前,对真一说:“我们与刘将军先回家了,安顿好后再来。”说完,又向村人们打了招呼,便牵着马与刘桂五几人一起向村里走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村人呼啦一声围到真一身旁,七嘴八舌地问,是不是啊,说的外人就是他吧,是不是啊……
真一皱了皱眉:“现在还不好说啊……那劫难究竟是怎样的情形我推算不出,只知道肯定有劫,肯定是因为外人……可是,不能见到一个外人来,就把人家给认定了。”
“可咱这一年也不来一两回外人啊,我估摸着他就是!”
“是啊会长,这事你可得早做决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就是那个外人呢,那咱们可遭殃了,到时后悔来不及!”
“刘桂五这样的人,早都上了高元举的册子,张云昭说是在影州城遇到他的,没准已经给汉奸发现了,要是那样的话,影州城大队人马杀过来,咱们可倒了血霉了!”
“唉,张云昭也是,我看他这两年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当初刘桂五拉他入伙他不去,现在倒去救人家,学豪杰行侠仗义呢,切……”
“嗯,再说了,他刘桂五原来不就是土匪吗!后来投靠张学良,张学良他妈的不抵抗将军,日本人一来就跑了,要不咱们热河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他刘桂五还有脸回来!”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真一心情非常复杂。他知道刘桂五是个血性汉子,不同于那些一味逃跑的军人,此次冒险来影州肯定是在筹划着以后杀回来打日本鬼子,可他就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刘桂五,对绿林出身的人他一向没有任何好感。另外,乡亲们说的对,如果张云昭与刘桂五在一起,已经被鬼子汉奸发现,那可真就应了卦象,是卫营的大劫了;不过,真一又想,多少年来,张云昭在外行事都非常低调,名声反倒不如他少年时候大,应该没有几个人认得他,他们出影州城后,凭张云昭的聪明机警,肯定会甩掉鬼子汉奸,那样的话,倒也引不来灾难了。
他这样想着,轻轻一挥手,打断了人们的喧嚣,郑重地说:“大家不要急躁,云昭是谨慎的人,相信他不会留下什么尾巴,一会我向他仔细问下事情的经过,如果对咱们有一丁点不利,我就让那刘桂五即刻离开!大家不要担心,都回家吧。”
人们听他这样说,彼此交换了下意见,纷纷点头应允,对于真一他们是信得过的。少数一些人,比如文千顷,虽然对这种决定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已近晌午,天空多云,太阳半显半隐在云层中,金黄的光显得朦胧,平时观瞻可能会涌出诗意,但在此时暂缓了紧张的人们看来,那就是一张刚刚出锅的油饼。于是他们终于痛快地散去了。
可当人群熙熙攘攘地走到场院中间的时候,佟青山回来了。他这次回来与以往不同,没赶着马车,只骑着马,而且马是跑着从野林出来的。跑到到尊神庙前,他几乎没有勒马,滚鞍而下。显然,这是紧急事故时才会有的情形。人们见状,登时又紧张起来,忘了饥饿,纷纷从场院返回。
“怎么了?!”真一急切地问。
佟青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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