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杨兰，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的跟前，我总觉得自己小了许多，还像一个孩子。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沐浴在母爱之中的温暖感觉。今天，当我喝醉的时候，首先让我想起来的人，就是你杨兰。当我醉倒在河边，吐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想到的还是你。我想给你打个电话，想把我快乐和痛苦一股脑地告诉你。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真正享受过一个女人的关爱。认识了你之后，才终于感受到了。我爱你，杨兰！

　　这时，一直在倾听着的杨兰，眼里有了泪，那泪珠就噙在眼帘里，一转一转地闪亮。她声音哽咽，说：我也是，离不开你了。
　　王教授把杨兰拥抱住的时候，她眼里的那泪珠才扑踏扑踏地落下来。
　　杨兰落泪，还有一层因素。杨兰来找他，本来是要告诉他，自己遇到了麻烦的事情，石道生要求复婚了，杉杉又坚持着要她爸爸回来，可是杨兰的心里没有别人，只有王教授。她想听听他的意见，和他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来处理。可是没有想到，等回来的是酩酊大醉的他，让她把嘴边上的话又咽了下去。杨兰是个理智的人，她不会在他最难受的时候，再给他增加心理的压力。总之，她不能让他再难受了。不能说！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她在心里这样告戒自己，终于还是忍住了。

　　杨兰，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王教授问。
　　没事。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杨兰笑了，说道。
　　王教授抱紧了她，对她耳语道：那就别走了，住我这吧！
　　杨兰挣开他的拥抱，认真地说道：杉杉在家里，我不放心。我该走了。
　　王教授执意地拉她一把，想挽留她，也没有拉住。
　　她还是走了。走到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对着他笑道：别瞎胡乱想的，睡个好觉。晚安！

　　（待续）
　　日期：2009-05-08　20:42:19
　　79、
　　第二十二章
　　学院的教学评估工作，按照既定的程序，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最后的一项程序，是评估专家组和全院教师员工的见面会，也叫通报会。见面会照常在花篮簇拥和群狮乱舞的热闹气氛中，准时而又隆重地召开。

　　硕长的主席台上照样坐满了西装、领带、眼镜的头头脑脑们。可是，在严格有序的座次上，正中央的位置空了。本来那是教育部评估专家组组长的位置，可是牌位在，人却没有来。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专家组长秦亿明，至今还在医院里，没能莅临今天的见面会。学院里只有极少数决策层面的人物才知道，专家组长醉酒之深，至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可是，评估工作的进程还要继续下去。

　　评估报告是专家组副组长汇报的，尽管他用了许多赞美的词语，但是听起来还是如坠云雾之中，心里没有一个明确的底。报告中提到了学院很多辉煌的业绩，也有不少“但是”、“如果”之类的话，好像一个个语言迷宫，让人找不到出口在哪里。所以，学院领导们的心总是吊在嗓子眼上下不来。中国的文字具有极大的魅力，魅力之一就是它的诡谲之处，几说几解，圆滑变通，没有死胡同。说的是好话，可能是在骂你；听着这话不太好听，也许这话对你好。所谓正话反听，反话正听是也。这话外之音，关键是看你怎么去认识和理解了。理解力也是中国人必须要具备的一种基本能力。天天去理解人家的话，人就活得累。其实，台上的官员们都知道，这拿到桌面上来的东西，都不是重要的，或者说是给大伙看的。重要的是评估专家组送给教育部教学评估中心的评估报告。那是一份有专家组组长和全体成员签字的报告，这个报告里必须要有十八个优秀的指标。学院了提出的口号是“迎评创优”，要达到这个目标，十八个优秀指标，一个都不能少。学院的领导们，也包括学院的全体教师员工们，最关注的也是这十八个指标，到底能给出多少个优秀。你在专家的报告里，认真地听着，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是缺少了点什么。那十八个优秀就漂浮在人的猜测和忧虑中，人人都在疑惑揣度，个个都是忐忑不安。大家好不容易做了一台好戏，这戏到底能否圆场？这会议就是在这样一种心理的背景下进行着。

　　场面还是那样地喜庆，掌声还是那样地雷鸣。
　　致谢还是那样地真诚，欢送还是那样地隆重。
　　直到学院的书记院长把专家组一行人马，送上了飞机，专家组长秦亿明的头还没有能够抬起来，他仍在大脑的混沌麻木状态，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看上去，他的神色沉重，双眉紧锁，面色苍白，动作呆滞。总之，他还没有从深度的醉酒状态中摆脱出来。甚至，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到底怎么了？他的情绪和他的行为，会影响到教学评估的成绩吗？
　　评估专家组离开了学院，面上的评估工作终于结束了。但是，评估的一切结果，还存在于一个不确定的悬念之中，这是让学院领导们最担心的事了。
　　关于学院的评估结果，以及评估工作中出现的差错，学院里出现了几种猜测。各种猜测在学院的上下层面里传播得很快，一时间学院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有人议论，学院领导对教学评估工作的重视，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提出的口号是“举全院之力，迎评创优”。在评估之前，邀请教育部评估中心的领导，莅临学院指导工作。当这些上头来的领导精神和物质都满载而归的时候，学院评估工作通往优秀的大道，就算是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抽调专家，抽调和选派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抽调是指由评估中心的领导，从评估专家库中随机抽取，具有极大的随机性。选派是由评估中心的领导去选，想让谁去就谁去，这就有了人为的可控性，能够充分表达权力者的主观意愿，这就决定了事情的基本趋向。

　　评估专家确定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拜访他们。学院的领导们分兵五路，一路人马盯住一个专家，专门登门拜访，专门慰问看望，专门递送评估资料，专门孝敬红包酬金。一个红包有多重，或者一张金卡的内涵有多深，也只有当事人知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别人都不知道。这一步是达到目标的关键一步。走得好了，一切心想事成，事随人愿。这就是当前社会上甚为流行的潜规则。

　　有人议论，学院里在教学评估中已经投入了最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全院上下齐动员，连临时工都忙得马不停蹄。辛辛苦苦地干了两年，把人折腾得瘦了几斤肉，脱了几层皮。领导们的口头禅是，调动了全院师生员工的力量，打了一场人民战争，目标就是迎评创优。为了这个目标，可以采用一切手段和方法。真的做实，假的做真。真假融合， 以假乱真。这就要求具有一种大智慧，一种创造性的大智慧。这更需要人的一种胆量，敢想前人所未想，敢做前人所未做。在统一的调动、组织、协调下，这些东西都已经做到了，也完成了，而且效果还不错。

　　也有人议论，短短两年，学院里千方百计地贷款，筹集了七八个亿的资金，投入到学院的基本工程建设。学院的领导们自豪地说：为了迎评创优，我们建设的工程量，比学院五十年建设的总和还多，这也符合又快又好的科学发展观。学院里确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七八个亿的黄金白银的铺垫，我们可以打造世界第一流的豪华大学。高楼大厦，电梯空调，大理石地面，雕塑画墙体，连书记院长的办公室，都豪华得如同外国人的总统官邸。就这样的硬件建设，称得上超级豪华，本科教学评估还有什么问题吗？不会再有问题了。做事要有超前意识，起码要它三十年不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