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真实的文革探险悲剧》
第15节作者:
杜博宁 2010-8-24 14:56:00
第三章逃亡
一
列车呼啸山岗。
金刚的梦,很乱......
一九六零年冬,震惊世界的“三年困难时期”爆发!
中国大陆陷入饥饿地狱!
由于大跃进运动以及牺牲农业发展工业的政策失误,导致全国性的粮食短缺和饥荒!
入夜,惨月高挂。
持续两年的饥荒在四川愈演愈烈。
成都市区高厚的古城墙,深阔的护城河,一片凋零。
大街小巷,往日卖“马蹿糕”的竹梆声,素面馆做面饼的敲锣声,小车叮当叮当的踩铃声,吆喝声,杂物盈耳,消失殆尽。
春熙路,北新街,总府街一带繁华区的热闹自然更不再现。
北新街拐角处,是成都清末民初就很有名的老字号“漱泉茶楼”。
茶馆在四川历来是中下层市井的新闻集散地,所谓各种楼上雅座,也只是店堂比楼下洁净一些,桌椅整齐一些,每小桌两客,不像楼下,一张小桌可以挤四位乃至五六位。
大灾之年,茶楼却是零落不堪。
今晚,“漱泉茶楼”的生意似乎比往日还差,楼下普通茶座已呈虚席,连素来只上得到两三成座的楼上雅座也没人了。
真不寻常?
其实只要尖起耳朵听一听茶客们的话题,便尽释然。
茶楼雅座里,来了位太不寻常的神秘贵客。
此刻,楼上临街靠窗一张小桌旁,在众茶客注目下,至少站立着二十个精悍的便衣丨警丨察,能看出腰里鼓囊囊都别着双枪。
丨警丨察内圈的桌旁,只坐了一位举止风雅的客人,还空了一把椅子。
客人,是一个身穿白绸连衣裙的迷人女郎,冰冷如出水的睡莲,弯弯的卷发,瑶鼻皓齿,痴痴的眼眸,婷婷有张力的腰肢,冷冷的玉容,晴如白雪不染尘。
是冰冷动人的女人,也是国家安全部门的强悍干将——马兰政委!
建国初期,她率破间谍大案,成为威震敌胆的女英雄。
月色透进来,马兰轻轻一扬右手,水葱般白皙的无名指上金色定婚戒指闪出一朵清幽,手指旋儿一掀起碗盖又落下……茶倌儿不待招呼,赶快过来,叮叮当当丢下铜茶船子,揭开景德镇青花茶碗,亮出里面一小撮“蒙顶毛尖”,随即冲上开水。
她的眼光很亮,也很凉……有一种洞悉人世红尘一切底蕴的锋锐。
或许,还有一种人她无法看透,是饥饿的中国人……
中国现在怎么了?
全国都在挨饿么?
她自问,无解。
“怎么搞的!军区负责政审的人还没来?再派人去催一下,我要招的人了?”
她冷冷地用目光第九次飘了下楼梯口,几名便衣冻得凛然一抖.
“是!是马政委,我这就再喊人去,这么近的路,可能从军区已经朝这边赶来了.还不快去!嗯?”
一名精壮大汉撇撇嘴,三名便衣“噔噔噔”跑下楼.
“滚开!都闪开!别挡路!别挡格老子路!”
楼下顿时一片鸡飞狗走!
“咣当当!”
“哗啦!”
几声响动,马兰向茶楼下望去。
就见个蜷缩寒风里擦皮鞋的老人,被几名便衣撞得个倒栽葱摔在地上,他停靠在楼外木板下鞋箱子也被踢碎,碎布片和鞋油盒滚得满地乱跑。
老人看样子已有五十多岁,穿着件短不够短,长不够长,莲蓬篓儿似的棉袄,襟上肘上已都露了棉花。脸似乎有许多日子没洗过,看不出肉色,只有两个耳朵冻得通红,红得要落下来的样子,惨白的头发杂乱的立着。
“滚!老东西!别挡路!”一个便衣向地上老人啐了一口。
“对不起了,领导!对不起了,领导!对不起了,领导!”老人道着歉。
马兰推开一角窗户,认真注视那老人。
老人,在地上努力找寻着什么。
月色还没铺满了天,地上已经很黑,极阴极暗的很模糊。烈风带着土星,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
街头猩红色的霓虹灯向空中一闪一闪,要把这黑色掀开一块,露出一大片血似的。
风小了,可是苍烈有劲,使老人颤抖。一阵这样的风过去,连茶楼椽的木楞子都在蓬蓬乱动惊悸不定。又一阵烈风,紧跟着极硬的飞起许多土,呛得老人一护脸,哆嗦了两下。
风过去了,老人胡子上都是灰灰的土渣滓,颤巍巍半蹲着地刚想爬起,“叮铃铃”一辆自行车急行而来,轮毂一磕,老人跪下来,左手扶腰,大口喘气坚强地又站立起,顽强挺着瘦削的前胸,继续借着月光摸索着。
2010-8-24 14:57:00
又一阵风,比以前的更厉害,路人纷纷躲避。枯叶横着飞,尘土往四下里走,风,土,叶子混在一处,联成一片,横着竖着都灰茫茫冰飕飕,一切的东西都被裹在里面,辨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天地已分不开,成了一个灰暗昏黄的世界。
“当啷”声!老人忽地一抖,刚找到的鞋油盒又脱手,飞远。
楼上雅座的马兰香肩一振,冷冷的黑眸子里突过一簇火星儿。
“经理!”她掏出一把全国粮票,向旁边毕恭毕敬的胖茶楼老板轻轻地说:“请吩咐伙计,到军区后勤处搞两屉羊肉包子,给那擦鞋老头送去。”
“这……这么多粮票,马政委!瞧您说的,您能光顾我这,让小店蓬荜生辉,还说啥客气话哩!马政委,您可真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真是……啧啧。”
胖掌柜急忙堆出平日里一天才能说完的话,朝堂倌儿一使眼色,吩咐道:“再加半壶泸州老窖酒给老头!告诉他是马政委送的,快去买!快去!”
一会儿,楼梯“咯噔咯噔”地响起一串脚步声。
马兰美目看去,那个擦鞋老人,一瘸一瘸地扶着楼梯把手走上来,捧着两屉包子和半壶酒。
“喂!臭擦鞋的!老头儿!滚远点!这是雅座,是你能进来的么?”
几名便衣眉毛一竖,横在老人前方。
“就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就说一句话,各位领导!请问谁是马政委?哪一位领导是马政委?”老人忙擦擦脸上汗水和泥土的混合物,弯曲着。
“我是,有事?”马兰放下茶碗,止住跃跃欲试的便衣打手。
“就一句话,谢谢!谢谢!马政委!谢谢您!”老人感激地说。
马兰淡淡一笑,不再看老人,转身看向窗外。
“谢谢,谢谢马政委。”
她不耐烦地朝老人的方向一扬手……
老人走了。
月亮,躲在云里。
风起兮,“漱泉茶楼”茶楼外,金刚挂着九眼天珠,斜背军挎书包,一路狂奔,寻见鞋摊外的爷爷金凤鸣。
爷爷一动不动,似乎在打盹儿。
没有生意,冷清的楼板下,爷爷缩着头,头慢慢的往下低,低着低着,全身都出溜下去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爷爷!”金刚一个平跃,窜到金凤鸣跟前,抱住他。
“小刚子!?你来了!不再打架了?”金凤鸣睁开眼昏花地望见了他,说完想往起立,金刚忙着往起搀他。
金凤鸣脸上有了点笑意,又温和的说:“行,行,不碍!我是又冷又饿,一阵儿发晕!不要紧!”他脸上虽然是那么厚的泥,可是那点笑意教金刚仿佛又看到在故乡时那慈爱白净的脸。
是个挂着珠子的男孩?身体素质不错。
马兰悠然地点上一支香烟,柔柔地喷了口烟,静静地向楼下望着,望着脸冻得通红的金刚和那老人.
“爷爷!我来看你,唐雪和我去打群架赢了!分到好东西啦!”金刚从兜里搜出两个脏兮兮的巧克力豆说:“你看,这是唐雪她分给我的巧克力,美国货!您快尝尝!”
“这洋玩意咱吃不惯。”金凤鸣憨厚笑着把两屉羊肉包子和半壶酒小心取出说:“正说晚点要给你送去,吃包子,羊肉馅儿,咱爷俩有羊肉包子吃了!”
“啊!肉包子!哪来的!?”金刚一下捡过两个包子,囫囵吞下说:“嗯!好吃……好吃!”
“一个好心人送的。”父亲喝口老酒说:“慢点吃,成儿,都是你的,包子都是你的,不急哩。”
瑟瑟风里,老人坐在鞋盒上,看着自幼没爹娘的金刚狼吞虎咽样儿,一行老泪沿着皱纹迅速滑落。
“爷爷,你怎么哭了!”金刚抹了把油花四溢的嘴,忽然发现爷爷的泪.
“这土大哩…..糊眼了,没哭,没哭.”金凤鸣用老茧和冻疮的大手揉下脸,收讫鞋油盒和其他物件。
“……”
金刚愣愣鼓着腮帮,含着半块羊肉包子,看着爷爷风里刀削的肩膀,酸痛莫名。
深深的痛!
小时候,金刚常坐在爷爷肩头,爷爷的肩膀宽宽的就像一座坚强有力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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