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若木鸡,在门口站立良久慢慢地走了,我想王婷一定不想让我知道我看到这一幕。我们是长大了,可是快乐正一点点离我们远去,小时候那个爱笑的王婷变得沉郁寡欢,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成绩为什么会一次比一次差,她原本是可以考上大学的,就如同边峰一样,毕业后又一份体面的工作。但是边峰后来也对我说过,考上大学并不就是快乐的,人生就有所不同,苦闷是与长大紧密相连的。我相信他说的话,说此话时的边峰是一个辞职的记者和一个不得意的诗人,我们在小时总是迫不迫不急待地想长大,可是长大后却又想要是时光倒流该有多好。
我就这矛盾的心情中上了公交公司的技校。这也是我们伙伴团队中第一次出现的分离,就如同一次开心的盛宴,总是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刻,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会是第一个。
我住校,只是一个星期回家一趟,技校中校风奇差,就算是一个好孩子也会在此学坏,没有人真正要学到什么东西,这期间我学会了抽烟喝酒打牌和吹牛,还交了可有可无的几个朋友,其余的一片空白。
无论我们怎样的努力或虚度年华,日子总是一天天地过去,当我在技校混日子的时候,我的朋友们也都高中毕业了,等待他们将又是怎样的生活呢?高启没能考上大学,这也是可以预料到的,李鸣通过他已经当上副局长的父亲将就读于湖北省公丨安丨学院,边峰不出所料地考上武汉大学新闻系,这在粮道街中学是很少的,他也因此成为该中学的骄傲。只是肖水生令人可惜,他因为在高三时的那次为祝娟的打架事件,而失去了读大学的很好机会,王婷居然也考上一所三类大学,据说是安徽某地。而此时的高秀也正在读高一了。。我们这帮生于1976左右伙伴们的人生道路在此已经初现端倪。
高启组织了毕业后的首次聚会,地点选在江边的一个叫“半生缘”酒吧里,我去时他们已经喝多差不多了,高启喊着让我自罚三杯再说,众人都起哄应该的。我喝了三杯啤酒,然后发现王婷沉默地坐在一角,眼神中满是迷离的色彩,她只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李鸣过来找我拼酒,我和他一干而尽,恭喜他将成为人民丨警丨察。他哈哈大笑以后给老子小心点,否则老子把你拷起来。肖水生仍然一贯沉郁,脸色灰白一边抽烟一边喝酒。边峰说水生,你是我们的二哥,今天是,将来也是,你没能上大学也不要灰心,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肖水生眼睛一红终于流下泪来,他所受的压力是最大的,我不知道他将如何面对对他寄以厚望的母亲。高启打断边峰说别提这些事,人不是一定要上大学才有出息的,如今市场经济了,天地宽得很,我想让肖水生跟我一起做生意呢,来喝酒。他举起杯,昏暗的灯光下,他英俊的笑容模糊一片。
王婷点歌唱道: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了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苍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是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我们在她悲伤的歌声中泪流满面,我们一起举起杯,是年公元1994年,我们正好18岁,我们以这种方式告别了一个时代,而另一个时代正向我们逼来。
日期:2007-5-12 14:02:17
十六
如果把武汉比着一个人的话,那么武汉就是一个处处装得自己多精明打着赤膊穿着拖鞋四处闲逛而又随时火冒三丈的莽夫。武汉人也如同武汉夏天的天气一样善变,昨天还在一起披肝沥胆喝酒,把胸脯拍着山响互称兄弟,可一转眼翻脸了就拎着刀子相向。
1995年我成为一名光荣的同时也是一个毫无前途的无产阶段工人,每天穿着油腻的工作服在车间敲敲打打,修理坏了的公交车。我在工厂上班半年时间就已经跟人打了三次架,都是一对一的单挑,胜了两次,败了一次。败的那次被人家打破了头,在医院躲了半个月,那家伙其实跟我是技校的同学,本没有什么深仇大狠,但是我们都过得很郁闷,都还不太适应从一个学生到一个工人的转变,因此一言不和我们就有可能拔刀相向。我在汽修厂并没有落下什么好名声。
车间主任对我的评价是:调儿郎当的,没出息。每月工资600多块,但是我的钱从来就花不到月底,因此我总感觉处在贫困中苦苦度日。我与兄弟们的交往突然少了,我突然很怀念他们,只是他们都在开始着自己的故事,此时李鸣在外地上警校;边峰虽说还武汉,但是他功课很忙,一个月才能见一次;而肖水生已经彻底地放弃了读大学,他居然在菜场贩鱼卖;王婷也在外地上大学,我常给她写信,但是她很少回。我感到很寂寞,突然间感到我被人们给忘却了。唯有高启我还跟来往,这期间,高得富给钱他在民主路开了一家摩托车维修店,我常去他的店玩,有时帮他一把。对于修理摩托车他完全是无师自通,不比我学了几年的汽修还不能修汽车的核心部分,高启特别对进口摩托车情有独钟,他能仅凭发动机声音就可以听出是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摩托车,很快高启就出名了。
高启的出名最终是出在摩托车上,他喜欢飙车,在武汉的飙车族中他作为一个新人突然冒出来的,高启通过一个朋友搞了一辆八成的新日本玲木王450CC的公路赛,高启对待这辆车像对待情人一样爱惜,每天擦拭许多次,摆在他的“追风汉子”摩托车铺前,晚上高启会开出去飙一转,有一次我他带我,他的车开得奇快,以至于风刮我脸上如同刀割。我吓得胆战心惊,但是他对我说就是喜欢这种飘在风中的感觉。
在民主路一带,人们常可以看到一个英俊少年驾着公路赛呼啸而过,风将他的长发飘起如旗,多少少女们总是向他投去崇拜的目光。我想高启是喜欢这种感觉的,渐渐地武汉出现了地下赛车市场,多数得是在凌晨空荡荡的街头进行,高启很轻松地赢得了许多场比赛,在圈内高启已经成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许多人买车都要让高启给参考,他的“追风汉子”摩托车铺渐渐地聚起了一批摩托车发烧友们。高启还给我弄了一辆旧摩托车让我天天骑着上班。后来他还跟肖水生弄了一本田125的摩托车,肖水生天天骑着批发市场进鱼然后送到菜蔬市场去卖。
高得富知道高启在参加地下赛车活动后,他痛心疾首地骂高启说要想是不想活,就去骑摩托,要是不想死得快,就骑公路赛,你没听说过么?不管是谁,车开得多好,骑这玩艺儿迟早是要出事的。
高启他妈说老家伙说话也不积的德,呸,呸。高得富说你懂过屁,女人不要插嘴。有钱后的高得富现对老婆说话都是使用斥责的语气。高启十分不满地说你别总吼我妈,我喜欢,你管得着么。高得富要发火,但是看到比自己已经高出一个头的儿子不免有些气短,沉痛状地说刚进入一个儿子,你是不是想让老子继子绝孙啊。
高启也火了,他最烦高得富拿坐牢的高明来说事,大吼一声,我的事不要你管,操!
高得富气急败坏地走了,高启妈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儿啊,你爸说你是为你好,你当初只是说开一家修车铺,他才给钱你的,现在你去赛车那多危险啊。高启劝他妈说没事的,我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担心,还是多担心一下老家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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