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睡原来那个房间吧。”
周尔襟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表情。
看似两个人都平静,实则两个人都在压制自己的表现。
明明座位之间有距离,却像是虚空黏在一起,像阳光下明明没碰到的东西,影子也会因为黑滴现象而相互吸引。
周尔襟状若无波地转移话题:“后花园的莲花开了吗?”
说到这个,陈问芸就有话说了:“开了开了,今年开得格外好。”
虞婳松了一口气,周尔襟淡定放下茶杯。
但没想到,吃完饭,周尔襟给她发信息,说把模型带过来了,问她剩下那一半要不要去他房间拼。
虞婳没有太多推拒拉扯,自然上了楼。
但好巧不巧,上去找周尔襟的时候,正好撞见陈问芸。
陈问芸意识到什么,笑容灿烂到刚打的玻尿酸都格外鼓胀,心领神会是桌上小年轻不好意思说,实际上还是要一起睡。
她识相让开位置:“婳婳,来找哥哥呀。”
虞婳硬着头皮:“……是。”
周尔襟刚好打开门,他显然刚刚洗完澡,穿一件白T恤,发尖微湿,身上透着一股热汽和洁净的淡沐浴香,清爽英朗。
他平静看了一眼陈问芸,视线就看向虞婳,毫无解释地平静道:
“进来吧。”
“……”虞婳也无从解释起。
陈问芸的眼神更是深邃地闪着精光。
关上门,才看不见陈问芸揶揄的表情。
两个人坐在床边玩模型,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和哥哥坐在床边一起玩,还爬上过哥哥的床,但现在意义完全不同了。
她看向周尔襟,周尔襟察觉到她视线,喉结微动:
“怎么?”
“我想上你床上玩。”她愣愣说。
一时间,室内安静了。
周尔襟只沉默一瞬,就平静问:“嗯?”
她也不知道周尔襟会不会允许别人上他床:“…趴着没那么累,白天坐了一天腰疼。”
周尔襟自己坐上床沿,大手拍了拍旁边位置,一双长眸凝视她:
“爬上来。”
被男人这样的视线看着,她莫名有点羞耻。
但她还是脱掉拖鞋,手撑着他的床沿,从床边沙发慢吞吞爬上他的大床。
她长发垂着,本就不盈一握的后腰凹下去一点弧度,丝绸质地的睡衣舔舐着她后腰,纤长的四肢像蝴蝶的触须,匀称又清瘦,有种贵格木心,水墨留白的感觉。
头发蹭过他上臂,而她毫无察觉,做这样的动作都不显得勾引。
虞婳趴到他床上,却感觉他的床没有想象中软,她看了看旁边,拿他的枕头垫在胸下,手肘撑在枕头前。
低头乖乖地玩模型。
周尔襟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好像看见她小时候认真玩玩具的样子。
但虞婳却冷不丁出声:“哥哥。”
她仰起头看着他,一脸纯真:“好硬。”
沉默片刻。
“什么好硬?”周尔襟面色温淡。
她实话实说:“你的枕头和床都很硬。”
“这样对腰好。”他平静回答。
她却认真问:“你腰不好吗?”
又沉默两秒。
“你想知道什么?”周尔襟看着她,视线不移,笑了笑温声问。
她回想着,说话慢慢的:“我记得念本科的时候,你刚好去过一趟英国,还住院了,我去看过你,是伤的腰吗?”
“还记得?”未料到她会说这件事,周尔襟的声音低磁。
虞婳顺其自然追问:“所以是那个时候落下了腰伤吗?”
“不是腰,是哥哥少了一个脚趾。”男人的声音响起,面色平静地把模型的发动机安上。
虞婳一愣。
她低头看,才发现周尔襟的左脚没有小脚趾。
一直没注意过,现在才发现。
可是小时候一起踩水,她很记得他的十根脚趾都健全。
“那个时候在英国出的意外?”
“嗯,保镖防守不及,当地的飞车党开歪一枪打到我脚上。”
他始终平静,只是寥寥几句。
那边确实很多飞车党,虞婳不疑有他。
而周尔襟安静地弄着手里的模型。
那天伦敦下了很大的雪,海德公园的湖面都结了厚冰,雪色以外是茫茫虚无。
他的伤口血流如注,医生说小脚趾可能没法留,只能截掉。
刚刚做完手术最痛的时候,她忽然出现了,扶着病房门框,试探着往里看,还记得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牛角扣学院大衣。
幸好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好像也不太知道应该怎么和他相处。
他忍痛和她开了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一向表情不变的她忽然弯了弯唇,对他笑了。
哪怕后来对周钦,她都很少有特别表露情绪的表情。
她只是对他笑了一下,他就觉得为她少了一趾也没什么。
此刻虞婳也想起来:“那边确实不太安全。”
他仍然能做到平和心问:“怎么?”
“我有一次放假没回家,在伦敦住了两个月,有走火入魔的邻居反复和我传教,我严词拒绝了,对方记恨上我,经常跟踪我或者用不明物体砸我的玻璃。”
她说话慢慢的,那段日子吓得她相当后怕,“报警不了了之,我其实一直不知道是谁,直到很久之后才发现是邻居。”
还好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可能对方也累了,突然就不来了。
周尔襟只是听着,看着她完好无损趴在这里,不需要她知道,已觉得值得。
他是心甘情愿的。
不愿意她背负他人的选择,只要和以前一样,平淡疏离、和大多数人都刻意不产生关联地活着就好,他永远希望她想到他的时候,心中是毫无负累压抑的。
用道德和责任去捆绑她,他做不到。
他不说话,但虞婳忍不住看他的脚,尽力去回想那场几乎没印象的探病。
是虞求兰打电话说着说着,忽然说尔襟哥哥刚好在伦敦这边的医院做了手术。
她和周尔襟其实不怎么熟,只是世交家的哥哥而已,交流很少,而且他已工作,她还是学生,更是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那天路过离那个医院很近的街道,她想了想还是顺道去看一眼,就买了鲜花和巧克力,写了张贺卡带过去,觉得他一个人异国他乡做手术应该很孤独。
幸好周尔襟说话很包容,还说恰到好处的笑话缓和气氛。
这么想来,周尔襟很早之前就这么成熟稳重了。
周尔襟不欲她再深思,平静问她:“要不要吃夜宵?”
“现在吗?”虞婳骤然回神。
话音刚落,有佣人轻轻敲门,询问他们是否要下楼和先生太太一起吃夜宵。
“吃吗?”周尔襟整理着剩下的材料。
“吃吧。”她看着他整理。
那一堆东西大部分都是专业的碳纤维复合、轻合金材料。
又忽然道:“你托人找的材料好像不全,旋翼少了个固定部件。”
闻言。
“个别材料不容易弄到,需要审批,有几个塑料打印的部件可以临时用一下。”他淡笑着和她说。
她若有所思。
只是这样就不能飞,只能摆着看。
她好像刚好有能打磨成零件的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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